何二蛮子的老家在浙江杭州,他有个哥哥叫何官儿,前几年北上清河做服装生意,一直十分红火,如今大小也算清河的一个人物。通过何二蛮子介绍,西门庆认识了何官儿,二人扯起生意场上的事儿,竟谈得特别投机,各自心中顿生感慨:英雄所见略同。何官儿说:“西主席资本雄厚,实力超群,为何不投资做服装生意?”
西门庆摇头道:“隔行如隔山,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儿啊。”
何官儿如此这般,将做服装生意的几大窍门初略说了说,然后怂恿道:“凭西主席在清河的威望,想把服装生意做大,如同囊中取物般容易,这方面本人倒有些经验,如蒙不弃,愿意当西主席的合作伙伴,共同成立一家股份制公司。”
西门庆想,发展才是硬道理,何官儿说得对哩,何不借东风,扩大一下西门庆医药公司的规模?这么一想,西门庆兴奋不已,赶紧喊服务小姐倒茶添瓜果,要把此话题往深处谈。经过一个下午的协商,双方很快在许多方面达成了共识。第一件事是名称,何官儿建议定为西门庆服装商场,理由简单且充足,“这个名响亮,谁不知道西门庆三个字?好牌子就是效益。”
第二件事是注册资金,何官儿出资70万元,西门庆出资30万元,双方各占50%的股份。这个建议也是何官儿提出来的,起初,西门庆还有些想不通,自己出资30%,却能占50%的股份,岂不是天上掉馅饼,拣了个大便宜?再仔细一想,何官儿出资的那70万,大部分用积压的服装抵帐,也就是说掺有水分,何官儿实际上拿出来的钱,也只有30万元左右。想是想通了,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套:“我出资少,也占同样的股份,这样老兄岂不是亏了?”
何官人乐呵呵地说道:“不亏不亏,西门庆这三个字能加盟进来,就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资产,我何官儿占便宜了哩。”
西门庆心想,此人貌视忠实憨厚,实则精明过人,做生意一定是把好手。第三件事是公司人事安排,仍然由何官儿建议,西门庆任董事长,何官儿任总经理,另设一个执行经理的职务,西门庆叫何官儿推荐合适的人选,何官人搔了搔头皮,推荐了个叫韩道国的人。协商很成功,西门庆十分满意,连连点头道:“万事俱全,只欠东风,剩下要做的事情是——选个吉利日子开张。”
当然,在开张之前,西门庆还需要做些实际考查。这天,正巧应伯爵来了,西门庆便朝他说道:“应大记者,人人说你能耐大,我说个人,你帮我打听打听。”
应伯爵问:“什么人?”
西门庆说:“此人姓韩,叫韩道国。”
应伯爵“扑哧”一笑,说:“是不是做服装生意的那个韩道国?”
西门庆道:“正是他,你倒说来我听听。”
应伯爵坐下喝了口水,说道:“这个韩道国,是破落户韩光头的儿子,前几年他爹做服装生意蚀了本,欠人家一屁股债,天天在外头躲藏。后来来了个浙江服装商,叫何官儿,租借他家的房子做仓库,韩道国也跟着何官儿当伙计,听说他这几年颇有收获。”
西门庆“哦”了一声,叫应伯爵继续往下讲。应伯爵问:“庆哥怎么对此人感兴趣?”
西门庆道:“这个你别管,说说韩道国其他方面的情况吧。”
应伯爵接着说道:“韩道国能发点小财,与他的老婆不无关系。他老婆叫王六儿,是城南卖肉的王屠的妹妹,模样长得不赖,最大的特点是性感,高高的乳房,修长的大腿,翘翘的屁股,细细的腰肢,不知迷倒过多少英雄豪杰。韩道国有个弟弟,叫韩二捣鬼,是个专事偷鸡摸狗的混混儿,前几年,不知怎么同嫂子王六儿勾搭上了,二人串通一起,在车站附近设陷阱,专钩那些不省事的人,等王六儿同客人进了房间,正准备熄灯摸捏,韩二捣鬼及时冲进去,逼着客人敲诈勒索。韩道国也知道他老婆同韩二捣鬼有奸情,可是老婆能为他赚钱,韩道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心安理得的当了王八。再后来,浙江服装商何官儿租借他家房子做仓库,王六儿立马另攀高枝,傍上了何官儿,听说为争风吃醋,韩二捣鬼还打得何官儿住了半个月医院,最有意思的是韩道国,竟和王六儿一道,去医院看望何官儿。”
西门庆听得有几分入迷,说道:“这个王六儿,被你说成一朵鲜花,到时候见了,不会是一团豆腐渣吧?”
应伯爵笑道:“不会不会,我见过的,心里想要上她哩,只是她巴结的是有钱人,对文化人不太放在眼里,这个民族,缺少文化的地位,忧患啊!”
西门庆道:“听你这一说,我倒也想见识见识。”
应伯爵道:“有机会的,像庆哥这种风流倜傥的大款,王六儿最喜欢巴结。”
机会自然是有的,就看你准备好了没有。没准备好,机会来了你也抓不住,准备好了,没有机会也会去创造机会。西门庆说,这就叫生活的辩证法。话说韩二捣鬼,见嫂嫂王六儿冷落自己,心中愤愤不平,有天下午,多喝了几杯酒,寻岔子闹事儿,先跑到韩道国家,纠缠嫂嫂王六儿,被王六儿劈头一顿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快奔三十岁的人了,什么都一事无成,哪个女子会喜欢一个废物?”
韩二捣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讨没趣地走了。回到家里,想来想去心中不平衡,又跑到何官儿店铺中,借着酒劲撒野,何官儿上去同他论理,还没说几句话,韩二捣鬼抡圆了巴掌,“啪”地一声打过去,可怜何官儿,半边脸顿时又红又肿。何官儿手下几个伙计看不过眼,上前为主人帮忙,韩二捣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操起竖在门边的一条板凳,将何官儿店铺中的玻璃柜台砸了个稀烂,又拿起一把菜刀,划破了不少绫罗绸缎。韩二捣鬼破坏社会治安,被城南派出所拘留。他哥哥韩道国,本来不想管这件事的,这天在街上遇到应伯爵,二人一起聊天,韩道国随口提及此事,应伯爵说:“这有什么难的,西门庆同城南派出所萧所长是顶要好的哥们,让他们放人,还不是一句话?”
韩道国说:“久闻西门庆大名,也在电视上见过他的光辉形象,只是像我这样的平头百姓,要见大人物,不太容易,应大记者,有空请帮忙引荐一下?”
应伯爵满口答应,说道:“西门庆虽说如今有钱又有权,成了我们清河的名人,可还是很平易近人,我们都叫他庆哥,他最乐意同普通老百姓打成一片了。”
说着,二人搭乘一辆的士,直奔城东郊区而去。在的士车上,应伯爵对韩道国介绍说,西门庆新近修了座别墅,占地三百多平方米,有三层楼,一楼是会客厅,二楼是娱乐室,有麻将、台球、乒乓球等等,三楼是休息室和卧室。偌大一幢三层楼的别墅,平时却没有什么人住,吴月娘想图清静,在家清心当居士,不肯搬出原来那间老房子,西门庆像没根的浮萍,一年四季在女人堆里漂荡,也难得到别墅来过夜,平常只有三两个佣人保姆,整幢别墅显得有些冷清,十兄弟们经常开玩笑说,那是西门庆的行宫。说话间西门庆的别墅到了,青山绿水之中,那幢小洋楼依山而建,显得格外气派,楼前一对石狮子,更是给别墅添了几分威严。应伯爵走熟了的,径直进到会客厅,迎面墙壁上,有几幅名人字画,最值钱的一幅,是清人杨守敬的书法,应伯爵和韩道国正欣赏着,一个小保姆叫迎春的,满面春风迎上来打招呼,说道:“应大记者来了,西主席这会儿正在楼上打台球,我立马去叫他。”
应伯爵挥挥手,让迎春去了,然后像进了自家房子一般,招呼韩道国在皮沙发上坐下,自己随手翻看茶几上的一摞报刊,有《清河日报》、《南方周末》、《知音》、《商界》、《娱乐圈》、《人体艺术摄影》、《舒琪写真集》等,再往下翻,是一摞书柬信扎,应伯爵看那些信封皮儿,上面写着文大化书记、贾副市长、程副书记、刘副市长、何常委、温部长、尚部长、胡局长等人的名字,应伯爵抽出几封看了看,里边装的是188元、288元、388元的贺卡,又挑出文大化书记的那封,打开一看,里面的贺卡则是588元的,而且还是两张。应伯爵正看着,西门庆从楼上走下来了,满脸挂着笑容,如坐春风。应伯爵问:“今天好雅兴,在同那些人在打台球?”
西门庆撇嘴道:“一帮娘儿们,还不是李桂姐、李桂卿、吴银儿她们几个,听说我修了别墅,吵吵闹闹要来玩耍,只好抽了半天时间,陪她们玩乐。”
说着,西门庆打量韩道国一眼,对应伯爵问道:“这位是——”
不等应伯爵回话,韩道国起身朝西门庆打了个恭,讨好地说道:“小的叫韩道国,特来向西主席问好请安。”
西门庆挥挥手道:“免礼了,听何官儿说起过你,这些日子,我正准备同他合作开服装商场,何官儿推荐,说你不错,这几天我正要找你哩。”
韩道国有点受宠若惊,坐在哪儿,不知说什么好,应伯爵提醒道:“你兄弟韩二捣鬼那事儿,还不快给西主席说说。”
韩道国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如此这般,将韩二捣鬼被城南派出所拘留的事说了一遍。西门庆说:“这个好办,我打个电话过去就行了。”
说着掏出手机,拨了号码,走到大门外,嘀咕说了一阵,重新回到会客厅里时,西门庆道:“已经说好了,派出所那边马上放人。”
韩道国还不相信,眨巴着眼睛问道:“真的这么容易?”
应伯爵插嘴抢白道:“你当有什么难的?”
眼见西门庆干净利索的办事风格,韩道国心中暗想,这真是一个神奇人物,跟这样的人物办事,只怕比跟何官儿更有前途哩,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敬畏。接下来,西门庆问了几个问题,韩道国一一回答,当韩道国说到他家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儿时,西门庆怔了怔,侧身问道:“你那女儿叫什么名字?文化程度如何?”
韩道国答道:“小女名叫韩爱姐,去年读完旅游中专,毕业后一直在家待业。”
西门庆心里盘算开了:前几天在市里开会,宣传部温部长交下一项光荣而艰巨的政治任务,要西门庆帮省里一个叫蔡京的官人找小保姆,条件要求颇高,女孩既要干净漂亮,还至少得有中专以上文化程度,找这种女孩而且又愿意当保姆的,要比找鱼化石还难。更为难的是,西门庆还听说这个蔡京特风流,他家原先的几个小保姆都被他污辱过,给这种人家找保姆,等于把女孩往火坑里推。见西门庆久久不说话,韩道国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坐在那儿诚惶诚恐,浑身上下不自在。西门庆招招手,把应伯爵叫到一边,小声问道:“他家那个叫韩爱姐的女儿,你见过没有?人长得怎么样?”
应伯爵痞着脸道:“庆哥又想尝新鲜的?像三月天的桃花,水淋淋的一个小人儿。”
西门庆摇头道:“你想哪儿去了,不是我要,是省里一个头儿想要。”
说着将帮蔡京找保姆的事说了,叫应伯爵出面,去征求一下韩道国的意见。应伯爵说:“与其征求韩道国的意见,不如去他家,听听他老婆王六儿怎么说,我知道他们那个家里,大小事全都是王六儿一人作主的。”
西门庆“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应伯爵又说:“再说庆哥也可以趁此机会,去见识一下那个誉满清河的王六儿。”
二人正在一起嘀咕,远处传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应伯爵抬头一看,李桂姐站在楼梯口上,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指点点:“我说来了个什么金贵客人呢,原来是应花子,平时天天在一起鬼混的狐朋狗党,哪有那么多说不完的屁话?”
李桂姐身后,李桂卿、吴银儿、韩金钏儿等几个挤在一处,有的捂着嘴儿笑,有的朝应伯爵挤眉弄眼,好不热闹。应伯爵一点不生气,仰起头,对楼梯口上的李桂姐说道:“桂姐你下来,让我亲个嘴儿,我就放庆哥上来同你们玩耍。”
李桂姐啐了他一口,说道:“好个没脸皮的应花子,我亲错了人,也不会亲到你头上。”
应伯爵笑着说:“是呀是呀,桂姐亲错了地方,就会亲庆哥底下那张嘴。”
李桂姐又气又羞,从楼上几步跑下来,追着应伯爵要打,应伯爵抱着头,绕着沙发团团转,直到被李桂姐抓住,在他屁股上踢了几脚,这才罢休。闹过一阵,应伯爵叫上韩道国,同西门庆、李桂姐、李桂卿、吴银儿、韩金钏儿等人一一告辞。西门庆要送他们两个,应伯爵道:“别送了,才耽搁一会儿,小姐们就有忒大意见,再耽搁下去,她们只怕会把我吃了。”
韩道国也点头哈腰附和着说:“西主席留步,改天等西主席有空了,接大人到我家去玩耍。”
西门庆笑道:“好啊好啊,我一定去。”
说着,同小姐们左拥右抱,上楼继续去打台球。西门庆服装商场正式开张前三天,西门庆来到韩道国家,要见识一下王六儿到底长得什么模样。韩道国正从卫生间提着裤子出来,见来人是西门庆,慌忙打恭道:“西主席百忙之中,还抽出空子来看望,真叫人民群众感动万分。”
旁边钻出个水莲花般鲜嫩的女孩儿,拉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叫道:“妈妈你看,这人自己开车来的哩,看他年纪,比爸爸小不了几岁,可人家长得好帅气,穿的好酷,我好喜欢耶。”
韩道国训斥道:“好个没廉耻的,没大没小,快叫西叔叔。”
女孩儿朝韩道国翻了翻眼睛,红着脸叫了声“西叔叔”眉目间流动着几许春意。西门庆心中暗道,是个媚人的小妖精哩!再去打量旁边的那个妇人,但见:身材匀称,体态轻盈,略施粉黛,眉目传情,上身穿一件黑色芝麻呢高腰休闲服,下身套条深红色冬裙,西门庆见了,心旌荡漾,心中连连赞道,怪不得应伯爵夸她,这王六儿,真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妇人哩。让西门庆纳闷的是,这么一个气质雅致的女人,怎么会同小叔子串通好了,到车站去设色情圈套,做那等低俗的下作事?再想一想,恐怕还是因为一个穷字。西门庆身为清河第一嫖,阅尽人间春色后,对各种各样女子的玩法颇有心得,有的追求感情,有的向往权力,有的贪图钱财,要将一个女子弄上手,就需要针对她们各自不同的特点对症下药。眼前这位,一看就知道是个贪图钱财的,这样的女人比较容易上手。这么一想,西门庆心中释然,坐下来同韩道国寒喧,眼睛却不停地往王六儿身上瞅。说过一阵,西门庆将话题一转,说道:“省里头有个领导,一直托我给他找个小保姆,你家女儿在家闲着,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帮着推荐一下。”
韩道国犯难地说:“我家爱姐从小娇宠惯了,叫她去伺候别个,只怕她不肯。”
西门庆笑道:“哪里是伺候别人?人家是高干,孩子早参加工作了,家里就剩两位老同志,找个小保姆,只不过图个热闹罢了,哪儿有家务事做?”
西门庆想了想,又道:“要说呢,保姆这个名份虽说不太好听,但却实惠,当几年小保姆后,到了参加工作的年龄,人家自然会负责解决问题,一个高干,要给人安排个工作,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王六儿早已听得动心了,递杯热茶到西门庆手上,说道:“这等好事,踏破铁鞋无处觅,难为西主席操心,奴家这厢有礼了。”
说罢挤眉弄眼,暗送秋波。韩道国担心地朝卧室那边看看,卧室门半掩着,韩爱姐戴着个耳机,正在里头听CD,韩道国担心地说:“恐怕还得征求一下她意见。”
王六儿抢白道:“征求什么意见,全是你宠惯的,样样依她的,家里不就出个女孙悟空了?让她锻炼一下有什么不好?”
见韩道国被老婆训斥得没了脾气,西门庆心中暗道,怪不得韩道国心甘情愿当缩头乌龟呢,原来是个怕老婆的领袖。根据西门庆勾引女人的经验,那类对老公不满意的老婆,最容易红杏出墙,老公即使知道了,也睁只眼闭只眼,这么一想,不由有些兴奋,于是笑道:“孩子的事是大事,你们还是商量一下,再作决定。”
接下来,说到服装商场即将开张的事儿,西门庆道:“搞服装生意,我也没什么经验,还望韩道国同志多操持。”
韩道国道:“感谢领导信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做好本质工作,这是我应该做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王六儿听了,觉得好没趣,怎么全同报纸上一个腔调,她站起来,透过玻璃窗,打量起了窗外的那辆桑塔拉轿车。西门庆虽说在同韩道国谈工作,暗中一直在观察王六儿,不巧正遇上韩道国这天尿颇,等到韩道国又上卫生间时,西门庆故意问王六儿:“会不会开汽车?”
王六儿摇头说:“不会,我连骑自行车都不会哩。”
西门庆说:“不会最好了。”
王六儿奇怪地问:“不会开车有什么好的?”
西门庆说:“你不会开,我才可以教你呀。”
王六儿拍手笑道:“西主席真幽默,教我开车,太好了。怪不得人人说西主席没官架子,待人和蔼可亲。”
见王六儿三十多岁了,还像纯情少女似的撒娇、玩天真,西门庆觉得有几分可爱,很想上去搂她亲个嘴儿,可毕竟是头一遭认识,西门庆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太过冒失,再说韩道国从卫生间出来了,西门庆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从长安排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