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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大庆精神

    总理终于抽出时间来接见柳侠惠了,接见的地点安排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零五医院。柳侠惠进去时,看见有不少人等在外面,他们大概都是来向总理请示汇报工作的。一位工作人员将他领进了总理的病房。总理正坐在病床上,跟总设计师交谈。

    周公比上次见面时又衰老了一些,如今的他看起来很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似的。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老人,柳侠惠的心情很复杂。他身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却还要每天操心着数不清的琐事。很多中国人都被他感动得声泪俱下,认定他就是古往今来忠臣的表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对此柳侠惠不敢苟同。新中国成立二十多年了,在他们这些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治理下,它虽不能说是一个烂摊子,但还是非常落后,有不少人还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这其中确实有很多客观的原因,但是他们在治国上的失误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柳侠惠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既没有什么治国良策,也缺乏当政治家的野心和兴趣。他关心的只是自己所碰到的一桩桩的具体的事情,还有他的那些亲朋好友们的命运。至于国家大事,还是不要去瞎操心的好。俗话说得好,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着。哦,不对,应该是:天塌下来有矮个子(总设计师)撑着。

    看见柳侠惠进来,总理招手把他叫到身边坐下,对总设计师说道:“还是后生可畏啊。小柳同志这次去越南访问,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又办成了一件大事:与美国人达成了的交换战俘的协议。我们被俘的同志们前天已从香港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小柳啊,你这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

    柳侠惠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交换战俘的事成功了,他赶紧站起来向总理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总理的夸奖,都是总理和外交部领导得好,我只是跟着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总理笑道:“我们的小柳同志还是蛮谦虚的嘛,哈哈哈哈。”

    柳侠惠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红着脸傻笑。他知道,这种时候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总设计师说道:“我听说,柳侠惠同志在四届人大的小组会上做了一个很好的发言,他专门讲了实现四个现代化的问题呢。我觉得他很有前途,应该去基层锻炼锻炼,多了解一些基层的实际情况。”

    总理道:“这个主意好啊。年轻人确实是应该到基层去多看看,这对他们将来的发展是很有好处的。”

    柳侠惠搞不清楚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又不敢多问。他们又说了一会儿家常话。总理问起了柳侠惠的家庭情况,他如实地回答了他的所有问题。

    这时医生进来给总理吃药,柳侠惠趁机起身告辞。总理显然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要忙,他只对柳侠惠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等候新的任务”,然后就挥手让他离开了病房。

    柳侠惠回到北京饭店后,心里一直放不下总设计师说的到基层锻炼的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让我去下面当一个有一点实权的芝麻官?”

    他知道,还有大约一年,太祖就会在全国发起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政治运动,那时大权在握的总设计师将再一次被打倒。他不禁有些担心,我不会正巧撞在了别人的枪口上吧?

    后来他想:算了,现在操心那么多也没有用。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我只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第二天晚上,他去观看了新发行的电影《创业》。这是一部歌颂大庆精神的影片。总设计师复出后,大力抓恢复生产,取得了一些成绩,被文革搞得千疮百孔的国民经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复苏。《创业》就是在这个大环境下拍摄出来的。这部电影表面上是歌颂太祖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歌颂大庆精神的,但是仔细推敲,它明显地与太祖大力扶持的极左派搞的那一套相冲突。因此以江青为代表的极左派想把它打成‘否定文革为走资派翻案’的毒草。

    工业学大庆的口号是太祖在六十年代提出来的。所谓的大庆精神,有很大一部分跟大跃进时期的提法类似,即提倡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学习和运用毛泽东思想,搞大会战,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宁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等等。虽然也有一些提倡科学和求实精神的内容,但是革命和政治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不过比起文革中搞的那些极左的东西,大庆精神还是实在多了。不管怎么说,单是一个大庆油田就保障了全中国二三十年的石油供应。

    太祖本人对于任何企图否定文革的人和事都很反感。不过,这个时候他还需要总设计师来帮他主持大局,恢复国民经济。因此他亲自批示,对《创业》这部电影给予了肯定。他的原话是:“此片无大错,建议通过发行。”

    《创业》这部电影柳侠惠在后世至少看了三遍。主要是那时缺乏有内含的文艺作品,这部电影虽然也是以革命为主题,但是至少还能看得下去。这一次他看到快结束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直到电影放完之后,他听到了坐在他旁边的两位观众之间的对话才明白过来:问题出在电影的主题歌上。

    这两位观众中有一人是在《创业》摄制组里负责服装道具的,另一人是他的朋友。据他说,原来安排为电影的主题歌谱曲的那个作曲家突然得了重病,摄制组只好临时请了另一个人来谱曲。可是新谱的曲子跟已经写好了的歌词配不上。这是因为摄制组的一位工作人员疏忽大意,没有将早已写好的歌词交给新的作曲家,那个作曲家以为还没有写歌词,就按自己的想法谱了曲。这时已经离送审只有几天时间了,再重新谱曲肯定是来不及的了。幸亏编剧张天民是个才思敏捷的人,他大笔一挥,当场就根据新曲写下了新的歌词,终于让这部电影有惊无险地渡过了难关。

    柳侠惠觉得很可惜。新的主题歌虽然也不错,但是他觉得,原来的主题歌《满怀深情望北京》在艺术上要更高一筹。虽然都是革命的内容,原来的歌词写得颇有一些诗情画意,乐曲也配合得天衣无缝,简直绝了。他忽然想起来,李湘君让他帮一下朱淑红。朱淑红上次说她很快就要去大庆油田为那里的干部和工人们演唱,要是她能登台演唱《创业》原来的主题歌,那不是一件极为美妙的事情吗?

    巧得很,第二天清早他就接到了李湘君打来的电话,让他马上去他们上次见面的那个宿舍,说朱淑红会在那里等他。她没有说为什么,只说她急着要去上班了,然后就挂了电话。他想:朱淑红找他,除了想让他帮忙写歌,还能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呢?

    柳侠惠骑着自行车赶到那里时,朱淑红果然已经在等候他了。她上身穿着一件流行的白毛衣,下面是灰色的长裤和褐色的皮鞋,还烫了头发,显得极有气质。他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柳侠惠还注意到,她把他让进屋里后,也像李湘君那样随手关了门,还插上了插销。他不禁有些纳闷儿:李湘君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莫非她把我描绘成一个专门用新歌来骗女歌唱家上床的文艺界的大恶霸了?

    他记起来了,在红星五七干校排练《白毛女》时,他饰演恶霸地主黄世仁,因为争风吃醋和演大春二号的段玉打了一架。从那以后,他在剧组得到了 ‘大恶霸’的外号。

    “小柳,你坐啊。你还没吃饭吧?你看,姐给你带什么来了?”朱淑红指了指桌上,那上面放着一碗豆浆,还有一个盛着几个包子的碟子。豆浆和包子都还冒着热气呢,应该是她刚从外面买回来的。她也跟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淑红姐,你也来吃啊。”

    朱淑红说她已经吃过早饭了。于是柳侠惠不再客气,就着豆浆把那几个包子三两下全都吃了下去。

    “小柳啊,看你吃包子的样子,真像我的那个宝贝儿子。”

    她刚说出这句话脸就红了。她想起了自己昨晚辗转反侧后作出的那个艰难的决定。“我已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了,事业上也算是很成功的,为什么就不知足呢?他年纪比我小这么多,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柳侠惠似乎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把抓过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诚恳地说道:“淑红姐,你可能对我还不太了解,但是我很了解你,也很尊重你。”他能不了解她吗?他爸爸是她的‘铁粉’,她唱的每一首歌都在他家的收音机里播放过无数次,她的那些故事他也听过好多遍了。

    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我愿意帮你的忙,为你写一首新歌。我不需要你为此做出任何补偿。这不单是因为你是湘君姐的好朋友,也因为你是一个非常值得我帮助的人。在我的心里,你和湘君姐一样,必定会成为中国现代最杰出的歌唱家的!”

    “小柳!我 …… ”

    朱淑红早已被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张开两臂,一把将他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柳侠惠闻着她身上那股迷人的香味儿,同时也感受到了她肉乎乎的胸部。他身体的某个地方硬了起来。他不禁在心里叫道:妈的,我演戏演过头了!

    柳侠惠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替朱淑红擦她脸上的眼泪。在这个年代,一般城里的女人外出时经常会预备一方手帕装在口袋里,而男人当中只有那些特别讲究的人才会随身带手帕。柳侠惠因为女性朋友比较多,带着手帕是为了以防万一。

    朱淑红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松开了搂着他身体的手,从他手里接过手帕开始给自己擦眼泪。

    “真对不起,小柳。姐姐我太冲动了 …… ”

    她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方手帕好像很不一般,低头仔细一看,它的做工十分精美,上面还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荷花。这年头一般人可用不起这么高级的手帕啊,她不禁抬头看了柳侠惠一眼,又低头去看手里的手帕。

    “小柳,你的手帕可真好看啊。”

    她说这话时心里有一点酸酸的感觉。说实话,她从一开始就怀疑李湘君和柳侠惠之间有那种亲密的关系,这手帕说不定就是她送给他的呢。

    “嗯,这个 …… 这是我去越南访问时,在河内的一家小店铺里买的。据说这上面的荷花是越南妇女一针一线地绣上去的。”

    柳侠惠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要是在后世口袋里揣着这么好看的手帕,很可能会被人误认为是同性恋。

    “这东西其实很便宜,我那里还有很多。淑红姐要是喜欢,我下次给你多带几个来。”

    他不想让她因为这方手帕而把他当成了一个登徒子,虽然他确实称得上是登徒子。

    朱淑红说道:“不用了,小柳同志,你就把这个送给姐姐就行了。”

    她把擦过眼泪的手帕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柳侠惠对朱淑红这个人确实是很有‘性’趣的。只是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的气质高雅,让他有些狠不下心来。要是直接把她扒光了衣服肏她的屄,似乎太庸俗了,颇有点儿焚琴煮鹤的味道。他暂时压下心中的旖念,开始说正事。

    “淑红姐,我记得你说过,你这两天就要随团去大庆油田为那里的工人同志们演出?”

    “是的,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这里有一首歌颂石油工人战天斗地为祖国做贡献的歌曲,我觉得很适合你去演唱。这首歌的歌词是电影《创业》的编剧张天民同志写的,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它,并为它谱了曲。你要不要听听,看是否合适?”

    “小柳,你说什么?你是说,你有一首现成的好歌给我拿去唱?”

    尽管已经从李湘君那里了解到了柳侠惠作曲的‘才华’,朱淑红还是大吃一惊。她原来只是想向他提出,下次写出好歌,能否考虑一下她。她知道,要创作出一首好歌,哪有那么容易啊?怎么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吧?这小柳倒好,居然口袋里就有一首现成的歌,还正好是歌颂石油工人的,可以让她拿到大庆油田去演唱!

    柳侠惠昨天晚上已经把歌词写在了一张纸上。说来惭愧,他没有正式学过五线谱,虽然知道一点点皮毛,但是不敢在朱淑红面前献丑,害怕写错了闹笑话。于是他只能亲自为她唱了一遍这首《满怀深情望北京》了。像朱淑红李湘君这种级别的歌唱演员,只需听一遍就能记住所有的音符,甚至还能根据自己的特点有所发挥呢。

    仅仅开始的两句 “青天一顶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红”就将朱淑红彻底地震住了。这歌词,这曲调,真的是太完美了!她的音域宽广嘹亮,适本来就适合唱一些充满激情的歌曲,若是让她去唱《茉莉花》那种婉转的小调,反而难以展现她嗓音的魅力。这首歌大气磅礴,简直可以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啊!

    听柳侠惠唱完之后,她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他,眼里闪烁着的是一种虔诚的崇拜的光芒。柳侠惠对这种眼光太熟悉了,因为他在他的其他几个女人的眼里也曾看到过。这个时候,哪怕他原形毕露地对她大耍流氓,估计她也是不会拒绝他的。不过,那么做不是他想要的。他决定暂时不去破坏自己在她心里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

    朱淑红第二天就乘火车去了大庆。接下来一个星期,柳侠惠没有等到新的任务,他看电影都看烦了。这天早上,他接到了黄副部长的电话。黄副部长叫他先回省城几天,看望一下父母,若是有任务他会让XX省外事办通知他的。柳侠惠猜想,他的任务应该是由总理亲自部署安排的,别的人都没有权力插手。如今总理的病势不轻,他才有了这么多的空闲时间。

    回到省城后,他按规定去省外事办报了到,把大件的行李放进了省委招待所给他保留的那个房间,然后他就回了自己的家。为了躲避那些找他办事的熟人和朋友,他一路上都戴着墨镜,进家门后才取了下来。

    在他离开的这些天,家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首先听到的是婴儿哇哇的哭声,紧接着看到了大姐柳淑惠。她衣衫不整,头发也有些凌乱,脚上是一双人字拖鞋,裤子上还打着补丁。她怀里抱着一个才两个月大的婴儿,正敞开胸脯给她喂奶。另外还有一个不到两岁的男孩用手抓住她的裤腿儿,她走到哪儿,那孩子就跟到哪儿。

    “大姐!”

    柳淑惠看见他,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向他扑过来,因为她手里还抱着孩子呢。当然,她内心还是很激动的。

    “小侠,你可回来了。快过来,这是你的外甥杨清和外甥女杨澄。”

    她边说边用空着的那一只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柳侠惠把小外甥杨清从地上抱了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根棒棒糖,问大姐道:“杨清他这么小能吃糖吗?”他有些担心会噎着他。

    大姐道:“农村里的孩子,除了石头,什么都能吃。杨清,快叫舅舅!”

    杨清叫了一声“舅舅”,然后一把抓过柳侠惠刚剥掉糖纸的棒棒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怎么没有看见姐夫?”他问道。

    “他还在乡下,没有跟我一起来。”柳淑惠答道。

    姐夫名叫杨立军,是大姐下放的那个地方的供销社的副主任。供销社又叫供销合作社,就是专为当地农民服务的小百货商店,经营的商品包括各类食品,烟酒糖茶,日用品,布匹,等等。供销社是集体所有制,归所在地的人民公社领导。因此杨立军算是半个国家干部。

    柳侠惠见说到姐夫时大姐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想,也许是姐夫不愿意丢掉他的工作,因此才没有跟大姐一起回来吧。若真的是那样,他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为他在省城里找一份工作。不过,他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大姐和她的两个孩子的户口问题。

    吴宅的居住面积有一百多平方,除了客厅,厨房,卫生间和一间书房,还有四间卧室。大姐跟两个孩子只占了一间卧室。如果他们没有搬家,原来的那套房子是无论如何都住不下的这么多人的。

    这时快到下班时间了。柳淑惠终于把喝饱了奶水的女儿哄睡了,她将女儿放到了卧室里的摇篮里,然后去厨房里洗手,准备做晚饭。柳侠惠见了,拦住她道:“大姐你歇着吧,我来。”她感激地对他笑了一下,没有再坚持。

    柳侠惠开始生火,烧水,淘米,煮饭,切菜,洗菜,炒菜。不到二十分钟,他就把一家人的饭菜都做好了。他叫了一声‘大姐’,没有听到回答。走进客厅一看,发现大姐的身子歪在沙发上,怀里搂着杨清睡着了。

    柳侠惠叹了一口气:大姐她真的是太辛苦了。这还是在城里,她在乡下不但要带孩子,还得下地干活,很难想象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柳淑惠刚才给女儿喂奶后,衣服胸前的扣子没有扣好,大半个奶子还露在外面。她乳头的颜色比妈妈黄玉琴的还要深一些,是褐色的。可能是因为连着生了两个孩子,她发胖了一些,下面穿的那条裤子被绷得很紧,快包不住她肥大的屁股了。柳侠惠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他刚穿越的那一段时间。有一次他放学回来,大姐穿着汗衫短裤坐在一个板凳上,正背对着他用一块洗衣板搓洗衣服。由于她上身来回的动作,她的短裤在逐渐地往下滑,露出了夹在她屁股沟里的那条碎花布拼接而成的月经带,他的鸡巴当时就硬了起来。

    外甥杨清没有睡着。他睁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这个今天才见面的舅舅身上打转。柳侠惠走近前去,小心翼翼地把杨清从大姐的怀里抱了出来,然后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来一个小皮球,牵着他的小手去后面的院子里玩去了。

    过了一会儿,爸爸妈妈都下班回家了。出人意料的是,二姐柳清惠也回家了,这下子一家人算是团聚了。大家都很高兴,聚在一起吃了三年来的第一次团圆饭。小杨清已经不怕生了,他一会儿要舅舅姨妈抱,一会儿要外公外婆抱,成了全家人的开心果。

    饭后,一家之主柳俊杰提议大家一起看电视节目。柳侠惠这才注意到,家里买了一台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居然是日立牌的进口货。这个年代私人拥有的电视机是极为罕见的,哪怕是九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都不是一般的家庭能买得起的。

    柳俊杰不无自豪地对儿子说,他交了一个朋友,是香港埃罗尔公司的陈经理,买这台电视机的票就是陈经理帮忙搞到的。柳侠惠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肯定又是在美国的王素芬的主意。她指使陈经理去故意接近柳俊杰,跟他交朋友,然后在各方面照顾好他一家。

    柳侠惠住在宾馆里也可以看电视,但是要到会议室里看,房间里没有。今天是他穿越后第一次在自己家里看电视。幸亏吴宅是独立的别墅,周围没有其他人家。不然的话,左邻右舍都会跑到他家里来看电视的。

    这个年代的电视不是靠有线网络传送,而是靠发射台的信号。有时候免不了有噪音,屏幕上也时而会出现雪花斑点,不过大家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新闻节目过后,是中央电视台为庆祝《全国工业学大庆会议》的隆重召开而举办的一场文艺晚会。当然,这是事先录制好的节目,这个年代是没有直播的。

    晚会的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东方红》,接下来是大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然后就是从样板戏《红灯记》和《海港》里选出来的一些唱段,大概是因为这两个样板戏都跟工人阶级有些关系吧。

    “下面请听专门为这一次的《全国工业学大庆会议》而创作的新歌,《满怀深情望北京》,演唱者朱淑红。”

    听到这个介绍,柳俊杰首先就坐不住了。他激动得站了起来,叫道:“你们听,你们听!是朱淑红,是演唱《白毛女》的朱淑红!”

    黄玉琴白了他一眼,道:“快坐下,别出洋相了!”她伸手拽住丈夫的衣袖,将他拉回到沙发上坐下。

    “晴天一顶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红 …… 天寒地冻不觉冷,热血能把冰雪融 …… ”

    朱淑红可以说是久经沙场的歌唱演员了。她临场发挥得非常好,几乎是毫无瑕疵地唱完了这首歌。最后一个音符刚结束,台下就爆发出了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柳俊杰看得如醉如痴。当然,不光是他,黄玉琴和两个女儿也非常喜欢朱淑红演唱的这首歌。

    这一切全都在柳侠惠的意料之中。这首《满怀深情望北京》跟李湘君唱的那首《今天是你的生日》有所不同,它有着极为鲜明的时代烙印,歌词除了每段开头两句,其余的部分都太革命化(口号化)了,不可能被中国大陆以外的任何人所接受。但是它的艺术性却是不可否认的。柳侠惠想:过了今晚,中国歌坛‘北李南朱’的新时代恐怕要提前到来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却是柳侠惠万万都不会想到的。就在此时此刻,在北京某大学的一间会议室里,十来个人正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一篇振聋发聩的批判文章。这篇文章的标题是,《是歌颂大庆精神,还是复辟资本主义? –- 评歌曲‘满怀深情望北京’》。文章以犀利的视角和尖锐的措辞对这首歌从歌词内容到表现形式都吹毛求疵地做了一番探讨,指出这首歌是一株打着红旗反红旗的毒草,它的要害在于为文革前十七年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翻案。

    谁都能看出来,这篇文章是针对邓副总理和他重新上台后所推行的一系列反对极左思潮恢复生产建设的方针政策的。可悲的是,这种颠倒黑白不讲道理的文章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个别的现象。党的喉舌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就经常刊登这种既霸道又无赖的文章。

    参加这次讨论会的是极左派的几位领军人物,再加上他们找来的七八个笔杆子。上一次因为太祖的批示,他们在关于电影《创业》的争执中大败而归。这一次的情况有所不同了。通过各种渠道,他们了解到太祖已经开始对邓副总理的所作所为不满了,如果他们再加一把火,很可能会在这一次的斗争中取得胜利。他们很清楚太祖的逆鳞,那就是绝不允许任何人翻文革的案,绝不允许搞所谓的资本主义复辟。因此,只要他们自始至终地抓住这个重点,就有可能将对手于置于死地。

    会议已经进行了快三个小时了。与会者事先对这首歌的背景做了详尽的调查。他们知道,歌词是电影《创业》的编剧张天民写的,谱曲的则是XX省的四届人大代表柳侠惠。这个柳侠惠是一个年轻的田径运动员,他打破了100米的世界短跑纪录,可以说他是一个在修正主义路线的影响下培养出来的一个走白专道路的典型。就是这个柳侠惠,他在四届人大的一个小组会上做过关于四个现代化的发言。从那个发言看,他似乎很推崇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教育制度。有人反映,他跟邓副总理和铁道部的万部长走得很近,他们还一起吃过午饭。

    讨论还在热烈地进行中。这时,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地响了。电话是从江青同志的办公室打来的,大意是:主席刚刚观看了庆祝《全国工业学大庆会议》隆重召开的文艺晚会的电视片,并对《满怀深情望北京》这首歌做出了正面的评价。江青同志指示,马上停止对这首歌的批判,已经写好了的批判文章也要立即销毁。

    在座的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儿没有人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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