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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五年前,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杜陵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自与周敏结婚后,既不是过年,又不是过节,没有周敏和颦儿的作陪,杜陵独自一人回家还是第一次。父母亲看到儿子不带儿媳和孙女,独自回来,有些惊愕。母亲慌忙不迭地问:“陵儿,怎么没有和你媳妇她娘俩们一块回来?”

    “妈妈,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工作方面的事,不是专门看你和我爸,咋,没有儿媳作陪就不许儿子一个人回来么?你也太亲儿媳了,比对我这个儿子都挂念,我都嫉妒了”杜陵和母亲开着玩笑说。

    “瞎说,没有儿子,哪来的儿媳?我心里惦挂我的儿媳倒是真的,人家那么大的干部,嫁给你,对我这个乡下老太婆比我亲生的女儿都对我好,你说我能不惦记人家吗?”妈妈说。

    “妈妈,你再不要说他是大干部,就是一个学校的副校长,也算个教书的,能算什么大干部,让人听了笑话。”杜陵纠正母亲的说法。

    “你别蒙你你妈,以为你妈是个乡下老太婆,什么也不懂,我听别人讲过,那名牌大学的校长就相当于省长的职务,那副校长还不得相当于副省长。”母亲为自己的话辩驳道。

    “话是那么说,但到底她又不是副省长,有名无实,你要在夸你儿媳,就让你儿惭愧的没地方坐了,你儿可是个平头百姓。”杜陵说。

    “我儿也不简单,能到大学当教授,也不是一般人。”母亲说着转过头对住正笑咪咪听娘俩说话的父亲说,“老杜,别坐着傻看了,快去杀鸡,给我儿解解馋。”

    “妈妈,我不馋,不过——”杜陵想到了什么,就问,“妈妈,咱们西边那个被她男人割掉鼻子的大妈还活着吗?”

    “活着呢,十年前她老子去世了,现在就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怪可怜的,你爸爸前几年还帮她做一些拿轻扛重的活儿,现在你爸也老了,帮不动别人了。咦,陵儿,你怎么想起问那个老太婆了?”母亲对杜陵突然问起邻居的事感到不解。

    “妈妈,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是工作上的事,你让我爸杀上两只鸡吧。”杜陵笑了笑说。

    “看,刚才还说不馋,现在就要杀两只鸡了。”母亲笑了起来,“两只就两只,老杜,再抓一只,杀两只,我儿馋了。”

    “还是妈妈疼我。”杜陵说,笑着吻了吻妈妈的额头。

    “都多大了,还像小时候亲妈妈,让人笑话。”母亲被杜陵吻得有些不好意思,说。

    “在妈妈面前,儿子永远是孩子,对么?妈妈。”

    “那倒是——”母亲也笑了一锅鸡肉顿熟了,满屋香气飘溢。母亲在为杜陵盛鸡肉时,杜陵说:“妈妈,把那鸡肉另盛出一份来,多盛点,我有用。”

    “盛出来作甚用?”母亲不解地问。

    “妈妈,我想下午到咱们西邻那个没鼻子大妈家看看,顺便给大妈带上一份鸡肉,你不是说那老太太挺可怜的么?”杜陵说。

    “看看那倒是行,妈妈也不是舍不得那份鸡肉,可是你又不认识她,小的时候,见了她,你吓得直躲,怎么现在到想起看她来了?”母亲不解地问。

    “妈妈,我写的一本书,想收集一些资料,那个大妈的生活经历或许对我的那本书的写作有些帮助,我想让爸爸下午一快陪我去,行么?”杜陵征询母亲的意见。

    “咋不行,我儿的事,在我这儿没有不行的,就让你老子下午陪你一块去。”母亲说。

    下午的时候,杜陵在父亲的陪同下,一块走进了那个没鼻子大妈家。

    “巧娥,我儿让我陪他来看你来了。还给你带了份鸡肉来。”父亲进门之后就说。

    没鼻子大妈已经老了,脸上沟壑纵横,没有鼻子的脸显得呆板而没有生机。但从老人整个脸庞的隆廓看,年轻时,尤其是鼻隆没有被他的那个野蛮的丈夫割掉之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噢,是杜大哥,你哪个儿子,看我作甚?”老人问。

    “就是在外面当教授,教大学的那个。”父亲不无自豪地把杜陵介绍给大妈。

    “噢是老大,这娃从小就仁义,这个村里的娃娃叫我没鼻子妖怪,骂我,扔石子儿打我,就连你那二儿子也骂过我,唯独你这个娃从来也没骂过我。”老人说。

    “大妈,这些年我经常回来,也没过来看你,是晚辈无礼,还希望大妈原谅我。”杜陵说。

    “嗨,这娃说哪里的话,你是个干大事的人,忙得很,大妈那能怪你。也就是你爸教育出来的儿子,才能这么有礼貌,你爸爸是个好人啊,这些年,村里的这些货们没少糟践我,唯有你爸,也不嫌我的名声臭,还经常来帮我干点活,我这辈子能挨上这么个好邻居也算前世修来的福。”

    “大妈,别说了,我妈给你带了一小盆鸡肉,可能还热的呢,你要不趁热吃点吧,”杜陵拿出放在保温饭盒里的鸡肉地给大妈。这个保温饭盒还是最早些年前,杜陵留校工作后,为让爸爸在饲养员能吃上热饭特意为爸爸买的。如今生产队也解体了,爸爸也早就不当饲养员,这个饭盒已闲置不用了好几年,今天给大妈盛鸡肉时,母亲把这个饭盒翻了出来。

    “哎呀呀——你让我说是么才好——”大妈的眼里溢出了泪水,大概是重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尊重过她,因此,一碗鸡肉竟能使她感动得热泪满眶。

    和大妈聊了一会儿家常里短的话之后,杜陵觉得改天再和大妈聊正题,比较合适,第一次接触,大妈会有一些心理戒备,他也不好贸然开口问长问短。于是他在告辞时说“大妈,我明天再来看你,顺便想请教你一些事情,希望你不要嫌麻烦,在路上听我爸说你爱喝酒,明天我给你老人家带几瓶好酒来。”

    第二天,杜陵单独到了大妈家,带了两瓶当地地产的最好的酒给老人。他想,也许酒能打开大妈的话匣子,并消除她的戒备心理,就说:“大妈,我是个研究心理学的,想从大妈的一些生活经历中找出一些行为的成因,希望大妈不要介意,我陪大妈喝酒,我们边喝边聊,不知大妈愿意不愿意,我平时是不怎么喝酒的,但我愿意陪大妈,你看好不好?”

    大妈起初有些持矜,不愿多说,但在杜陵的疏导之下,再加上酒的作用,神经松弛,话语就多了起来,渐渐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大妈的名字叫白巧娥,大妈的父亲叫白换成。巧娥六岁那年死了母亲。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一个人拉扯着巧娥过日子。亲戚们见白换成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六岁的娃娃过日子,很艰难,就劝白换成再娶。白换成说:“算了,就咱这条件,娶大闺女肯定没指望,娶个二婚的,或者寡妇,人家也有娃娃,娶回来怕后娘偏心,不亲我的巧娥。我就凑乎的过吧。”

    白换成带着巧娥过日子,又是爹,又是娘。巧娥饿了,他把饭给煮好,巧娥冷了,他多给巧娥加件衣服。巧娥的衣服破了,他学着补衣服。巧娥的旧衣服小了,不能穿了,他学会了裁减缝补衣服。巧娥的头上痒痒了,他才发现巧娥的头发好长时间没有洗,长满了白的虮子、黑的虱子。巧娥挠痒痒把头皮挠出了许多血痂。白换成心疼得直掉泪,赶快他拿来蓖梳给巧娥刮虮子,捉虱子。但虱子、虮子太多了,怎么也抓不完,他才想起买洗衣粉给巧娥洗头,头发是洗干净了,虱子虮子还有,但毕竟少多了。但白换成又发现了新问题,巧娥的脖子脏成了黑油车轴,白灵灵的小身子自他妈走后也变成了花狸猫。白换成再给巧娥洗澡,把水温热了,挨着巧娥的小身体一点一点地把那车轴油似的黑垢痂清除干净。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巧娥,原来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白换成已经很长时间没注意到女儿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了。从那以后,他就隔三岔五地给女儿洗头、梳头、洗澡、洗衣服、“原来我女儿是个小美人,等你长大了,大大把你嫁给一个大官,你好好孝顺大大。”白换成逗巧娥说。本地人把爹爹或是爸爸叫作大大。

    “我谁也不嫁,我就跟大大过一辈子。”已经是十岁的巧娥说。

    冬日里天冷,乡下没有没有钱买煤炭,取暖靠从野地里捡回来的牛粪在炉子里煨一把,前半夜还能对付,后半夜家里冷得像冰窖。巧娥冻醒了,说:“大大,我冷。”

    白换成就说:“那就钻到大大的被窝里来吧。”

    钻进大大的被窝,在大大身体的温热下,巧娥果然不冷了。又暖暖和和地睡着了,以后大大的身体就成了巧娥的火炉和暖身器。她已经离不开大大的怀抱。

    巧娥十三岁那年,突然惊慌失措地对大大说:“大大,不好了,我身底下流血了,会不会死,我不想死,我离不开大大——”

    “傻女子,哪能说死就死,让大大看看——”白换成也有点害怕,这女儿是他的命根子,心尖子,不能让他有一点毛病。

    巧娥褪下裤子让大大看,她的身体,对大大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大大看了半天,也有些害怕,这女子是什么病?想来想去忽然大悟:“唉呀,你吓死大大了,恐怕就是女人们常来的月红吧,大大一时给蒙住了,你今年十三岁,按说还小,不到来的时候,可是看你这身胚,比十五六岁的女娃都大,是不是提前来了,大大去给你买些草纸吧。”

    白换成到了村里唯一的一家小卖店里,要买草纸。那个小卖店的老板说:“你一个大男人要球这些东西干甚?”

    “唉唉——是我女子要用。”白换成不好意思地说。

    “不是吧?你女子才多大?”小店老板表现出了惊讶。

    “十三了,可是真有那东西了——起初我也不信——看了才知道——”白换成是个实在人,一辈子不会说假话,捣鬼弄棒棰,他实话实说。他觉得自己心里有没什么鬼,自个儿的闺女,他又当爹又当娘,他不看谁看,理所当然。

    “唉呀呀——你看你女子的下身——”小店老板话说了半截止住了,用异样的神色打量着白换成。

    白换成感觉这眼神不对,有些怪异,就说:“咋了,我的女儿我不看让谁看?我又当爹又当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咋也不能想老婆想的乱伦吧?”小店老板杖着自己的爹爹是个大队长,自己又靠这个小卖店赚下两个糟钱,说话就很放肆,不把村里他爹爹以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放你妈的屁,你说的还是人话?”白换成愤怒了,他可以让人侮辱,但不能连带他的女儿。那时他的命根子,心尖子,谁侮辱女儿,他骂谁。

    “你他妈不办人事,还嫌我不说人话?哪有老子看女儿身底下的?你不是乱伦,你是干甚?”小店老板见一向老实巴交人人欺负的白换成竟敢骂他,把一个本来是带开玩笑性质的混帐话当成正话将错就错骂了出来。他不怕得罪白换成,这个村只有这家小卖店,没人能离开小卖店的油盐酱醋火柴日杂。再者,生意人血管里流淌的是卑鄙而不是血液,心里装着的是铜钱而不是人性,胆怯如鼠,凶残如虎。卑劣如猪。

    白换成有些惹不起这个乡村的恶霸,只好卖了草纸快点回家,女儿还等着用呢。

    买来了草纸,女儿却不知怎么个用法。白换成只好亲自作指导,把草纸叠好了,再垫在女儿的身子底下。但从此以后,女儿的草纸用完后,白换成不敢再去买草纸,而是打发女儿自己去。

    那个血管里流淌着卑劣情感的小店老板就用淫邪的目光猥亵着巧娥:“巧娥,你大亲不亲你?”他问得亲不亲是指用吃饭和喷粪共用的那张嘴。

    “当然亲了。”巧娥回答。巧娥所说得亲,是指用心灵去疼爱。

    “他亲你那里?”小店老板用自己卑劣的情感诠释着别人的感情世界。

    “哪都亲。”巧娥回答。他的意思是大大全身心的疼爱她。

    小店老板的理解则是用嘴去亲遍全身。

    “你夜里是不是和你爸谁在一个被窝里?”小店老板在用自己的邪恶欲念奸淫着巧娥。

    “有时在一起,有时不在一起。”巧娥在用纯真对答淫邪。

    “你和你大是怎么干那事的?”小店老板的灵魂五脏六腑散发着腐尸的恶臭。

    “干哪种事儿?”巧娥一脸的茫然。

    过了不久,有一天,白换成从外面会来,满身是土,脸上流着血,巧娥被吓坏了,忙问白换成:“大大,你怎么了?”

    “和那些狗日的畜生们打架了。”白换成余怒未小,吐了一口含在嘴里的带血的吐沫。

    在巧娥的记忆中大大是个老实巴交人人欺负,决不翻脸的的庄稼汉,怎么会和别人打架?巧娥记得,她十二岁那年,从学校放学回来,路过饲养员的牲口粪堆,一群村里的男男女女在翻粪积肥,那是个大冬天,一个人光照屁股,把身子弓乘一百二十度的弯,头被装在自己的裤裆里,蠕动着,怎么也挣扎不出来,一群人在嘻嘻哈哈地看着西洋景,有两个妇女还在摸弄那个光屁股,装在自己裤裆里出不来的人的生殖器,好象那是一件很好玩的玩具。村里人把这叫做‘装屁老虎’这是一种乡下妇女想窥探其他男人的生殖器,又没有正当理由而发明的一种乡村游戏,因为是游戏,又是在公开场合,可以众人欣赏,所以,没人认为他不道德,而且大伙都很开心,尤其是那些贞节的女人们,对此很有一种向往,如果对哪个男人的生殖器向往了,便大叫一声,‘装他屁老虎’于是一大群妇女就会一拥而上,把那个男人摁倒在地。但这种游戏通常是在夏天玩儿的,没人会在十冬腊月玩这种游戏,弄不好会把男人的生殖器冻坏的。巧娥走近一看,那个被装‘屁老虎’的男人竟是白换成,尽管大大的头被装在了裤裆里挣扎不出来,但大大那千补万衲的裤子巧娥认识。他们竟敢在十冬腊月开这样的玩笑,巧娥看着这情景一下子就哭了,赶忙帮找父亲把头从裤裆里解脱出来,巧娥一边界开系扎大大裤裆的裤带,把大大的头往出褪,一边哭,“你们为什么这样欺负我大大,我大大老实你们就这样欺负他——”巧娥哭得呜呜咽咽。但是白换成把头从裤裆里正出来后并没有翻脸,反而给巧娥擦着泪水,安慰她:“别哭——别哭——好闺女,你叔叔婶婶们在和大大逗耍哩。” ,但是在这实冬腊月的天气 ,即使再喜欢摆显自己生殖器具的男人,面对这种玩笑也会翻脸,但唯独白换成不会,白换成是个好性格的人。人善受人气,马善受人骑。一点不假。大大这样一个老实人竟然和人打起了架,那一定是他们欺人太甚。巧娥就问:“大大,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狗日们的,他们怎么欺负我,我也不会恼,但他们竟连我女儿一起糟践,他们也是有儿有女的,咋能想出来,说出口——畜生——”大大气得连连大骂,“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他们说我和女儿——算了,那是畜生的话——不说了。”大大话说了半句守住了口。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年,白换成又和学校的一个老师打了一架,那也是因为巧娥的事。一天下午,学校放了学,巧娥正要回家,被她的班主任老师叫住了:“白巧娥,你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巧娥的班主任老师是大队长的外甥,家在外村,因为有大队长的这层关系,被弄到这个学校里来当老师,是独身一人,就住在他的办公室里。

    巧娥刚刚进入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班主任就把门插上了,走近巧娥说:“白巧娥,你大大是不是很亲你,和你在一个被窝里睡?”

    “那几年,冬天天冷,我有时让大大给我暖身子,现在我大了,我大大不让我钻他的被窝了。”巧娥实话实说。她不明白班主任老师为什么会问这些和学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问题,但老师的提问她不能不回答,否则,会认为这是对老师的不尊重。

    “老师也很亲你,现在就想亲一亲你——”班主任老师说着就抱住了了巧娥,有亲又摸,还把手探进了巧娥的裤裆里乱抠一气。抠得巧娥下身生疼,还没等巧娥想明白老师为什么对她的裤裆下面这样感兴趣,他就又要脱巧娥的裤子,把巧娥往他的床上压。巧娥终于反应过来,即使是老师,也不该随随便便脱学生的裤子,她便开始挣扎,反抗。

    “你能让你大大弄你就不能让老师弄吗?老师也亲你,喜欢你——”班主任老师说着,把嘴又往巧娥的嘴上凑。又把自己的裤子也褪到了脚上。就在班主热老师眼看得手时,终于让巧娥抓住了一个机会,他狠狠地在班主任老师的耳朵上咬了一下。班主任老师像杀猪般嚎叫起来。松脱了巧娥。

    巧娥借这个机会,提起裤子,拨开门,冲出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班主任老师想追巧娥,却被褪到脚腕上的裤子绊了个大根头,爬起来,提起裤子系好了,再想追,巧娥已经不见了。

    巧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家,正赶上白换成下了工,扛着锄头进院子,见女儿慌慌张张的,就问:“巧娥你咋了,慌慌张张的跑甚?后面有狼追你么?”

    巧娥就把班主任老师对他的行为说了一遍。白换成一听就气炸了,扛着锄头就要到学校去找那个班主任去算帐,但被巧娥苦苦哀求,拉住了。巧娥之所以不让父亲为她出头,一是怕父亲在气头上扛着一把锄头去找老师,出了人命,出了人命大大也活不成了,他不能没有大大。二是觉得,要是得罪了老师,她这学业上不成了,她很喜欢上学,尽管她很不喜欢那个班主任老师。

    看在女儿的面上白换成咽下了这口窝囊气。但是,过了几天,巧娥到了学校,感觉同学们在她背后指指点的议论什么,本来巧娥就上学晚,九岁才开始读小学一年级,,在同年级的学生中如鹤立鸡群,个头高出一大截,巧娥十四岁才读小学六年级,已经发育得像个大姑娘,而其他同学则还是儿童,这就让巧娥心理有一种不合群的自卑感,再加上那件事发生后,同学们对她更加的疏远,总是背着她议论什么,她就更加孤独。就连过去在班上和她关系最要好的一个女同学那些日子也突然不理巧娥了。巧娥对她平时最要好的同学突然的疏远既感到莫名其妙,有感到委屈,就问“鲜鲜,我哪得罪你了,你为什么最近不理我?”

    那个叫鲜鲜的同学啃啃迟迟半天才说:“班主任老师让同学们不要理你,说你和你大大一个被窝里睡觉,是道德败坏,是乱伦,要是和你在一起,会学坏的。”

    巧娥当时就委屈得哭了起来,没等学校放学,就提着书包跑回了家。但是,巧娥并没有对她的大大说,她已经学会了心里藏事儿,不想让这件事给大大再增添烦恼。大大心里已经够苦的了,早早就没了母亲,拉扯着她,又是爹又是娘,对他的心什么都得操,就说拿来月红的事吧,这本来应该是当娘的操心的事,但巧娥没有母亲,又是第一次经见这种事,就的告诉大大,大大不能不管。结果是让那个没好心的小卖店老板到处宣扬,害得大大和人打假又生一肚子闲气,但是这个书她是不想再念了,她也没脸再见班上的同学。

    第二天一早,大大催促巧娥快到学校,但巧娥说她不想念书了。大大自然要问它个原因究竟,在大大的再三追问下,她才说出了不想上学的原因。大大一下子气的坐在了地上,泪蛋子扑簌扑簌地往地下掉自言自语道:“我招谁了,惹谁了,你们糟踏我也就罢了——还联扯上个十来岁的娃娃,你们也是有娃娃的呀——我死了老婆也不是我的错,就非得和女儿睡——你们咋那样想事——我得罪你们谁了——”白换成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就放声大哭起来。巧娥怕大大把事憋屈在心里憋屈出病来,就任大大哭,她也陪着哭。父女俩哭了一个多小时,大大止住了眼泪,又给巧娥擦了擦泪水,说他要出去了。巧娥以为大大是要去上工了,也就没在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大大回来了。巧娥问:“大大,你咋又回来了,没去上工?”

    “没有,给大大做点饭吃吧,大大可能要被政府关上几天,你一个人好好呆在里,大大也就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我把狗日的那个班主任打了个半死——”白换成平静地说。

    还不到晌午的时候,公社公安特派员带了两个民兵把白换成五花大绑地捆走了。那时,还没有手铐,五花大绑用绳子捆住,就相当于现在的手铐,而公安特派员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派出所长,至于民兵,则是那个时代的特殊产物,不知道相当于什么。

    白换成在公社的羁押所里呆了半个月后被放了回来。但从那以后,他变成了另一个人,沉默寡言不说,脾气环变得特别的暴躁,动不动就和村里的人们吵嘴打架,上工偷懒,还学会了喝酒,晚上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喝闷酒,从小卖店里赊来一壶白酒,不到一个星期就喝的尽光,再去赊,小卖店的老板说:“你上次的酒钱还没给清,不能再赊了。”

    白换成就说:“你不给赊,我哪天就把你们家放火烧了,再把你女子和你老婆干了,我再去死,你信不信?”

    小卖店老板就害怕了,继续赊给白换成,他也不打算往回要了,只求得到个安然,白换成不要拿她老婆和女儿出气就行。他也忘记了过去在白换成面前的趾高气扬,可怜的就像个三孙子。

    又一次,白换成路过村里小学的门口,大大咧咧地走进巧娥曾经读书的那间教室,对巧娥曾经的班主任说:“老子又想公社的看守所了,那里面不用愁吃愁喝,也不用劳动,我估计县里的大衙门里比公社看守所更舒服,你能不能帮帮老子?”

    班主任老师当即当着几十好学生就给白换成跪下了。

    “乖儿子,看你这份乖劲,大大暂时饶过你,但你今后见了大大就下跪,听见了没有?”白换成说。

    白换成再见到村里的队长书记们,他们见到白换成就像见到了上级领导,笑嘻嘻的。

    白换成成了村里的一霸,谁见谁怕,但那只是表面的顺从,在心里他们恨他。白换成虽然在外面变得蛮横强霸,但一回到家又变成了原来的他,对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酗酒的毛病任巧娥怎么劝也改不了。但巧娥并不怨恨她的大大,他知道大大是心里憋屈得慌,才借酒浇愁的,他的内心本质并不坏,从来不欺负老实的人。

    巧娥十七岁那年,一天晚上,白换成又喝了许多酒,突然对巧娥说:“来,巧娥,你进大大被窝里来吧。”

    当巧娥钻进白换成的被窝后,白换成说:“大大就这样了,他们说大大黑,大大就是个黑,他们说大大白,大大就是个白,他们说大大是乱伦的牲口,大大就是乱伦的牲口,这世道有理说不清的,巧娥,你嫌弃大大不?”

    “不嫌弃,我看大大最好”巧娥说。

    “大大十二年没有沾过女人的边了,想女人想得恨不得出去当个强奸犯,但想一想我女儿没成人,离不开大大,就算了。大大想和你——反正也担了这个乱伦得名,没做也是做了,大大想了,大大憋屈得慌,你愿意不愿意?”

    巧娥就和白换成有了那种关系,巧娥是自愿的,心甘情愿,过后,一点也不后悔,她觉着是在报答父亲,她的大大为她把自己快憋屈死了。她也快为大大、为自己,委曲死了。做了,心里反而觉得舒坦。

    但第二天,白换成的酒醒了,嚎啕大哭:“我不是人——我是畜牲——我可怜的巧娥还怎么嫁人啊!”白换成哭着,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鲜血直流,幸亏是土坯墙,要不然,非出人命。巧娥劝慰父亲说:“是我愿意地,我这辈子不嫁人,就跟大大过——”她用自己的胸脯挡住父亲撞墙的头。

    但白换成在喝了酒之后,又继续和巧娥发生那种关系。只是不再撞墙,也不再嚎啕。

    到巧娥十八岁那年,一天,白换成突然说:“巧娥,你嫁人吧,大大给你把对象介绍好了,过两天就来人相亲,订婚事。”

    “我不嫁人—我就和大大过一辈子——”巧娥哭着,说什么也不愿家人。

    大白换成说:“不行,你不嫁人,我死了你怎么办?大大不能糟害你一辈子,大大就已经不是人,再还能害你一辈子。”

    在白换成的坚持下,巧娥嫁了人。但结婚的第一天,他说成什么也不愿意和她的丈夫发生关系,在巧娥来看,那个男人是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那个男人就采取暴力占有她,再撕打纠缠了一个多小时后,巧娥精疲力竭,让那男人得了手,但巧娥从心里认为这是强奸,而不承认这是她的男人。

    暴力结束之后,那男人发现巧娥没有处女红,就逼着追问她和谁发生过关系。巧娥不说,那男人就开始拳头耳刮伺候,巧娥还是咬紧牙关不说。那男人就拿来了菜刀。巧娥害怕了,他不想死,她还割舍不下她的父亲,只好招供。招来更大的毒打。

    此后,丈夫给她作出硬性规定,不许巧娥回自己的娘家。但这个规定对巧娥不起作用,没过三天,巧娥就跑回了家,将身上的累累伤痕展示给父亲看,白换成总觉得自己理亏,只能默默无语地抚摸着巧娥的伤痕掉泪。“都是我给你造的孽,不能怪你男人,巧娥,你就忍了吧,要不大大就更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白换成说。

    没过一天,巧娥的男人带人用绳子捆住巧娥,像牵牲口一样把巧娥牵回了家。又是一顿更惨烈的暴打,巧娥一个月不能起炕,但她的男人仍然不误夜里在她身上行使丈夫的权力,巧娥觉得自己是在接受渣滓洞的刑法。

    等巧娥伤好能够走动后,她继续往家里跑,再被抓回去,再遭受毒打,再往回跑。巧娥的男人最后也不得不佩服巧娥的坚强意志,他认为巧娥简直比坚强的共产党员意志还坚强,看来硬的不起作用,来软的吧,做了九天九夜的政治思想工作,本以为该打动巧娥的心了,但巧娥的话一出口,让她的丈夫气得差点昏过去:“你是强奸犯,土匪,流氓,凭什么让我和你好好过日子,我又不认识你,你打不死我,我就得往回跑。”

    “你和你大大那是乱伦,连畜牲都不如——”丈夫企图用廉耻之心来打动巧娥。

    “你才不如畜牲,畜牲从来没打过我,也没有强奸过我——什么狗屁伦理——我不承认——伦理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人大不过天。我父亲生我、养我、疼我,我自个的身体给了他,我愿意,除非你代替老天爷杀了我”巧娥坚定地说。

    巧娥的丈夫至此绝望了,觉得说什么也没用,但没有经过政府的允许,杀人是要偿命的,于是就在改用劓刑,对巧娥实施了割鼻手术,之后,放逐出宫,还了巧娥自由之身。

    巧娥的父亲原来想的是把巧娥嫁出去,让巧娥的后半生有依靠,能得到幸福,结果却适得其反,连女儿的鼻子都丢掉了,他痛苦的发疯,要拿找菜刀去找过去的女婿拼命,但巧娥只是一句话就打消了白换成拼命的念头,“你和那个畜牲拼命,你也活不了,你死了巧娥咋办?巧娥只有和你一块死。”

    没有了鼻子的女儿,再也嫁不出,白换成也不再指望女儿会有什么未来的幸福。他只能给予女儿的当前,让她有几十年心灵的安宁,并且有个生活着落。从此,他门这对父女就过起了实际的夫妻生活,彼此照应,安慰,关怀、呵护、心疼。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巧娥曾经一度想为父亲生个儿子,被白换成阻拦住了。白换成说:“我们的孽就不要再往下延续了,这个人世本来就够苦的,下辈子我宁愿做牛做吧,也再不想再转人。”

    十年前,白换成去世了,临死前安顿巧娥的一句话就是:“巧娥,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爷只要一天不收你走,你就活着,不要自己寻不是。”

    巧娥明白这是父亲怕他思念父亲到九泉去寻找父亲,所以她只得活着。

    白巧娥说,她这一辈子几乎是在人们的白眼、责骂和嚼舌头的吐沫星子中度过的。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她不仅对得起父亲,也对得起邻里乡亲,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也没有伤害过他们任何人,她问心无愧,良心到死的那一天都是安宁的。至于伦理不伦理的,和她无关,她没有从伦理那里得到半点好处,因此,也甭指望她给伦理添半点光彩。白巧娥忽然把话头转到了杜陵的弟弟身上,说:“你弟弟倒是很守伦理的,但就是你娘老子饿死了,他也不会给他们半个馒头,我看他们不如我,我跷起脚后跟也比他们强上一百倍,他们给我擦屁股,我都嫌他们手不干净。”

    那天,杜陵泪流满面地离开了白大妈家,临走时给老人搁下五百元钱,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同情?是怜悯?还是尊重?这一点连杜陵自己也说不清。从白大妈家里离开,回到妈妈的家后,杜陵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大妈这一生的遭遇,既让他心酸。又让他心里沉重的不堪忍受。他想,白大妈这一生的凄惨境遇,他的那些表面看起来纯朴厚道的乡里乡亲们,也应该承担一份责任,而在某中意义上说,正是他们呈舌头一时之快的吐沫星子,他们的意淫,把原本无辜的白家父女推上了一条不该走的路。他们用他们心灵中原始的欲望去猜妒白家父女,把自己的愿望,自己灵魂中潜藏的乱伦意识以口舌的形式释放出,并让白家父女充当他们的代言人,他们把白家父女推到了前台去表演,他们是闹剧的策划者。等闹剧上演了,他们却又装得如没事儿的人,并且以此衬托自己的假高尚和伪善。这便是人的天性中的丑恶和伪善。孔子的学派认为,人之初,性本善,而荀子者认为,人之初,性本恶。这两种不同的观点争执了两千多年,杜陵比较认可荀子的观点。

    至于白大妈父女的对与错,是与非,杜陵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辨别和判断。因为,是与非,善与恶,丑与美,真理与谬误等等的判断与区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涉及到价值取向,价值认证,评估标准,衡量尺度,评估体系,评估对象,评估取向角度,认证体系等等,因人而异,因立场、角度而异,希特勒、裕仁天皇、邱吉尔、布什、萨达姆对同一件事物就有迥然不同的见解,不是他们的智力有什么差异,而是因为他们都在坚持各自的价值取向。自以为是,好为人师,是人类的通病,就连那些最杰出的思想家也不能例外,比如老子,一个西周的藏书小吏,论起如何执政、治国的道理来,也是滔滔不绝,什么无为而治,治大国烹小鲜,什么小邦寡民,不上贤使民不争等等,一套一套的,好像他当过尧舜禹三世辅臣似的。赶马车的谈论开飞机的技能,大言不惭。但人就是这样的,越是浅薄的人,越想谈论深刻的大道理,越是不懂,越要告诉别人我什么都懂,越是穷得无隔夜之粮,却越要装出北大荒粮仓的样子,譬如庄子,无米下锅,却要告诉别人非梧桐不落,非精炼之食不食。越是空瓶子,越想往出倾倒些什么,这叫做缺什么,想什么,把希望当成现实去卖弄。在看透了人的劣根性之后,杜陵现在连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敢确定,怎敢贸然去评判他人的是与非,对于错。在评价事物方面,最勇敢的人就是某些小学教师,因为学龄儿童们十分缺乏是非判断分析能力,也不敢提出质疑。在孩子们面前权威的像秦皇汉武兼凯撒,在家长面前威风的像沙皇亚历山大,尼古拉二世兼叶卡琳娜女皇,在同事们面自信的如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在世人面前儒气得如诸子百家加董仲舒、朱熹等等翰林大儒。这样的小学老师可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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