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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权与色 (十六)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充满了清新芬芳的气味。在无人的操场上漫步,肯定是件极愉快的事情。但如果跑个一万米却不会那么愉快了,何况整整一夜缠绵于床榻之上,几乎没有睡过的我,本来就感觉浑身酸痛,现在更是头晕气喘眼冒金星。

    我自己都分不清楚现在是在跑第几圈了,八百米一圈的跑道,一万米就是一十二圈半。简直是个漫长的征途。从鸽子那回到学校,在宿舍洗了把脸,就被值日官叫了出来,让我立即去操场跑一万米,然后到系教导处去见班主任。该来的总会来的,意料之中的事躲也躲不掉,只有乖乖来跑步了。

    虽然是在受罚,但心情却很愉悦,和鸽子度过了那么一个温柔旖旎的夜晚,情绪仍未从那甜美中恢复过来。只是身体各个部位却与心情大相径庭,纷纷发出抗议。有多久了?弄不清楚,真的弄不清楚有多久没有这样大强度的运动了,想想从前那意气风发的日子,唉,岁月不饶人,毕竟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虽然还要两年才到而立之年,但精神、心境却似乎早已跨过去了。

    操场边上的林荫道上,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学员在活动,那是些酷爱运动的年轻人,他们在做些简单的徒手运动或器械操,象我这样不惧风雨在操场上狂奔的还没有。真是遗憾,我在心里暗自调侃,竟然没有人和我一起,享受这种运动和速度的快感。

    风在脸上呼呼吹过,积水在脚下四分五裂,腿脚却越来越沉重了。一圈又一圈,我的脑子里失去了对路程的概念,只知道尽量迈动象绑着块石头的脚,拼命地移动,妈的,怎么在操场边监督我的值日官,还没有示意结束。我心里想着,这小子该不会和我有仇吧?他是哪里人?好象是衡阳的?不对,岳阳的?好象没有得罪过他吧?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机械的继续跑动着。

    当筋疲力尽的我随着值日官,走进系教导处的办公室时,面对平日里让我们噤若寒蝉的教务处长和班主任时,我连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他们义正词严痛心疾首地谆谆教诲声中,我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唯一能听见的,就是汗水在自己皮肤上滑过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他们二位今天心情太好呢,还是我可怜兮兮地神情打动了他们,竟然不到半个小时就放我出来了,让我不禁大出意外。考虑到他们平日的冷酷无情铁石心肠,我不敢幻想他们仅仅是出于怜悯而放过我,肯定是另有要事或者在准备用其他的方式处理我。

    不过我也懒得去想了,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在舍友们同情安慰的目光中一头倒在床上,平日只觉得坚硬冰冷的木板床,此际柔软温馨得象是天堂一般,我躺在上面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一觉醒来,窗外仍飘着细细的雨丝,我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痛痛快快冲了个澡,只觉浑身清爽精力充沛,唯有肚子不时发出咕咕声向我抗议,看看表,竟然已是下午三点了,平时一顿饭不吃就饿得慌,今天竟然已经两餐未进,顿时觉得腹内饥火更加难当。

    吃饭!在匆匆走向校外小吃一条街的路上,我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那些各式各样美丽色泽的菜肴,在我眼前不断浮现,我咽着口水,拼命压抑着熊熊的饥火,催促自己脚步加快。

    刚走出学校门口,“叮叮当,叮叮当,叮叮叮叮当……”手机在不停奏鸣。

    掏出手机一看,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会是谁啊?我按下接听键,话机里传出一脉动听的女子声音,“是张××吗?我是储虹。”

    储虹?谁是储虹,我的脑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鸽子的朋友,昨天我们一起吃饭的啊……”

    我恍然醒悟,省厅七处的储虹。连声道:“储虹,你好!不好意思,昨天酒喝多了,现在脑子里还是晕晕沉沉的。”

    储虹轻笑一声说:“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有空,有空。”我答应不迭地说,别说她是鸽子的朋友,光她那省厅七处“廉政公署”的身份和身后高深莫测的背景,神智稍微正常的人就不会拒绝。

    “那我们就在平和堂的经典咖啡屋见吧,我请你喝咖啡。半个小时你能赶到吗?”储虹的声音很平和,但隐隐然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力。

    从学校到平和堂乘出租车大约二十来分钟,今天是周末不会很堵车,应该来得及。我立即回答:“好的,我半个小时后准时到达。”

    “那好吧!待会见,拜拜!”

    放下话机,我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一屁股坐进去说:“平和堂。”就靠在椅子上紧张地思考,昨天才见面认识的,今天就约我喝咖啡,会有什么事呢?我暗暗奇怪。可能会是问我一些关于我们地区的情况吧,传言中,七处今年准备搞些大动作,可能会有一些地区公安系统的头头要遭殃。

    该不会是我们地区进入了七处整治的视线?那就不知道我们局会有谁要倒霉了?我有些幸灾乐祸地胡思乱想着。

    嗯,好香,一股股食物的香气从马路边的各种小吃摊上传来,让我再次感觉到了难熬的饥饿。唉,真是命苦,饿的要死还要去喝什么咖啡。看着车窗外那些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我不禁咽着口水暗叹自己命苦。

    经典咖啡屋,我睁大眼睛茫然在大厅内四处寻找。

    服务生走过来对我说:“先生,请问几位?”

    我摆摆手说:“我找人。”

    服务生不做声退开了。

    昨天储虹穿的是警服,我的心思一直放在鸽子身上,现在还真有点记不起储虹长得什么模样了。环视大厅,也没有穿警服的。这下该怎么办呢?

    这时,远处临街窗边的座位上有个女子向我伸出了手,我忙走了过去。谢天谢地,果然是储虹,要不是她招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还没来得及说话,储虹看了看手上的表,微笑着说:“很准时啊,二十七分钟。”

    我也笑笑道:“守时是我们最起码的职业准则。”

    储虹问我,“来杯巴西咖啡怎么样?味道很纯正的。”

    我说:“好的,反正我对咖啡也没有什么认识,你决定好了。”

    咖啡的醇香在空气中挥散,储虹似乎并不急着说话,慢条斯理的用小调羹搅拌着咖啡,我很有耐心的也是一言不发,等待着她开口。

    不过,我可没有她那种优雅的淑女风度,将牛奶和方糖胡乱的加到咖啡里,稍微等了会就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来,咖啡很甜,喝到肚子里,将肠胃烫得很舒服。我表面上仍是正襟危坐,脑子里却开始胡思乱想,好象听说啤酒是什么液体面包,那这咖啡又该是液体什么了?这咖啡比啤酒要贵的多了,是该叫液体蛋糕还是液体黄金?脑子里就这样想着,熬着这沉默难熬的时刻。

    储虹突然轻笑一声,“鸽子告诉你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

    储虹微笑着说:“她告诉你我在七处工作?”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微微点了点头。

    “难怪你和我坐在一起,象是被审讯一样,”储虹的笑意里多了些调侃的成分,“看来鸽子对你真是不错啊,我让她保密,可她就是不对你保密。”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红了没有,只有老实或者说是聪明的一言不发,象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在老师面前那样沉默。

    “不用那么严肃,今天我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和你聊聊。”储虹温和的说。

    “朋友?”我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和七处的人交朋友,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七处监督查处的都是处级以上的干部。

    储虹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微笑着说:“鸽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又是鸽子的好朋友,难道我们还不是朋友吗?”

    说到“你是鸽子的好朋友”时,她的语调又变得戏谑起来,而她望着我的眼眸里更是充满了温暖笑意,让我不敢和她对视。

    储虹看起来很欣赏我的窘态,靠在椅子上慢慢地喝着咖啡。我怎么也想不到表面上温文清秀的她,竟然有如此锐利的词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行,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必须反击,我绝不能让鸽子的朋友看不起我。

    “既然我们是朋友——”储虹刚刚开口,我就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挥手招来服务生,指着酒水单点了一份意大利牛排,一份意大利面条。然后很绅士的对储虹说:“你需要点什么?”

    储虹略带些惊异摇摇头。我对服务生叮嘱让他叫厨房快些。端起咖啡杯,将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

    迎着储虹探询的目光,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眼神都显得无比真诚。就像和好朋友一样随意,说:“你知道,我昨天上课多嘴,所以今天受到了惩罚。本来睡得就很晚,天刚亮又被值日官拖到操场来了个一万米的急速跑,然后又被教务处长和班主任做了一个小时的思想工作。”

    “累得我躺在床上一直睡到刚才,洗了个澡,本想去大吃一顿弥补我体力上和精神上的损失。你一个电话,我就只有马上赶来报到,现在再不吃点东西,我会叫救命的。”我话还没说完,储虹已笑了起来。

    我继续说:“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看我这么大的个子,连续两餐粒米未进,又消耗了那么多的体力,我们既然是朋友,你就应该好好请我吃一顿,可你却把我叫到这里来请我喝水,简直就像是给我洗胃,你于心何忍啊?”

    听到我这带着些赖皮的诉苦话,储虹强忍着笑意,故意板着脸说:“那么说就是我错了,好吧,那我就请你好好吃一顿吧,免得你去向鸽子告状,说我虐待你,把你给饿坏了。鸽子向我发脾气,我可承受不起啊。”

    气氛至此开始变得融洽,我们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当服务生将热气腾腾的牛排和面条端来时,我也毫不客气的大吃起来,早已饿得要命的肠胃,让我很难保持所谓优雅的食相,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储虹和鸽子如此亲密的关系,我想我的情况储虹可能也大略知道些,我也用不着在她面前装绅士。

    饿了一天的肚子直至此才得以慰贴,那种舒服充实的滋味,让我感觉到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吃的最美味的牛排。

    酒尚未饮,但饭已饱。两个只剩下些汤水和油腻的空盘子放在桌上。“真舒服!”我拍着肚子由衷地说。

    储虹一直用带着些欣赏的目光看着我,看着我舒坦的样子,含笑道:“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点?”

    我说:“足够了,谢谢!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天储小姐的大恩大德我就不言谢了,以后有机会到我们那里去,我一定竭诚相待。”

    储虹听到我这么夸大其词的说,只是笑笑,叫服务生过来收拾,然后掏出一盒芙蓉王香烟递给我,“来一根?”

    我没想到储虹竟然会随身带着香烟,其实女士吸烟我见的也多了,但一般来说,象储虹这种算得上白领阶层的女士,一般都抽些薄荷型的女士香烟。

    见我一时没有反应,储虹自己取了根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极为别致的打火机点燃,随着一股烟雾弥漫在我们之间,储虹笑着说:“怎么。不是说饭后一只烟,快活似神仙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从她手中的烟盒里掏出一只烟,正准备掏火机,储虹已把火机伸到我嘴边,“噌”一声,一股蓝幽幽的火苗冒了出来,就着火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来,说声:“谢谢!”

    储虹目光随意望着大厅,淡淡地说:“怎么?很少看到女人吸烟吗?”

    我顿了一下,道:“不是,只是很少见象你这样的女人抽这种………怎么说呢?比较男性的烟。”

    储虹道:“是吗?有哪条法律规定女人不能吸——这种比较男性的烟?”

    我无言,苦笑一声,这确实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幸好,储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下去,我们就这样喝着咖啡,吸着烟静静坐着,咖啡厅内的人渐渐少了,原本被喧闹的人声掩盖的音乐声,已经可以听得很清楚了,香烟,咖啡,音乐,男人,女人。这本该是很浪漫、很旖旎的场景,但我却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位不难受。

    我没有问储虹找我谈些什么?经过刚才的交谈,我知道肯定是关于我所在地区公安系统方面的话题。她继续保持着沉默,似乎是想给我些压力,但我这种见惯风雨的人,哪会在乎这些。

    就像很多男人在参加一些不能缺席,却又极其无聊的会议时一样,我开始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着,虽然表面上仍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但心思早已神游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乱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储虹也算的上是那种清秀雅致的美女,而她青春美丽的身体离我如此之近,为什么我竟然没有一丝半点的遐想?

    很奇怪?因为我经常会对一些美丽性感,或者风情万种的女人产生幻想,这并不意味着我是个大淫棍,我相信绝大多数男人和我一样,都会有这种性幻想。储虹的外形是我很喜欢的那一类,而她作为鸽子好友和省厅七处的身份,更会让我在幻想中产生一种禁忌的快感。可事实偏偏相反,我一点幻想也没有,反而只想早点离开她。

    我试着让自己的眼睛注意储虹长裙外白腻修长的手臂、高高隆起的胸部,然后幻想胸衣下那柔嫩丰盈的椒乳形状,该会是怎样的幸运儿,才能一览庐山真面目。这些百试不爽的念头却全然不生效,心里只觉得兴趣索然。

    我收敛心神,很认真很仔细地观察着储虹。她清秀的外貌有种让人心动的艳色,清秀和艳色竟然也能拉在一起,真是奇怪。可偏偏储虹就是给我这样一种感觉。

    我懒得再想了,或许,这就叫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有些人,你第一眼看见她就会产生好感,想与她交谈相处,她会给你一种很温暖很亲切的感觉,而有些人,外表很美丽或者很亲切,但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对她产生好感乃至亲近感,储虹就是这一类人。

    不知怎么回事,就算是在我们言笑甚欢的时刻,储虹身上仍有种让人难以亲近的凛然冷意,仅仅只是一种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感觉,让我心底不由自主的发悚。

    “你们地区这两年可真是出名啊,在省里都挂上号了。”储虹很随意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我不由觉得一阵寒意。

    我打起精神,应着她的话道:“确实如此,真的是有些丢脸,我想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几个头头只怕都睡不着觉。”

    储虹脸上掠过一丝冷冷的笑意说:“只怕不象你想的那样,我看他们不只睡得很好,也吃得很好、玩的很好吧。”储虹顿了一下,又道:“你看看这几年全省公安系统最出名的几件事情:前年,你们局民警抓赌抓到市法院,结果一名民警被法院的法警手枪‘走火’打死。去年,《焦点访谈》的记者在你们那暗访黄赌猖獗的情况,被在赌场看场子的民警打得住院。今年,你们局的民警非法从南京绑回了一名在当地投资上百万美元的新加坡商人……这些,都只是影响较大、知道的人较多的事情,其他没有暴露出来的事情不知道还有多少?”

    我听得脸上发烧,这些事情确实是太丢人了。就像储虹说的,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在水面下还有更多、更丑陋、更肮脏的东西。

    储虹看着我的神情,语气温和了一点,“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警察。否则,鸽子也不会视你为好友了。”

    我笑笑,说:“谢谢,其实,我也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做了一些违心的事。”

    唉,何止这样,严格查起来,只怕我早就被开除公职甚至追究刑事责任了。最轻的处罚可能也是清除出公安队伍了。

    储虹理解的笑笑,“其实,在这个环境中,大多数人都免不了做些违心的事说些违心的话。”

    话锋一转,储虹的表情有些严肃,“其实,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帮忙?”

    我抬头看着储虹,她的表情很平静,但她的眼神里却有些掩饰不住的期望。

    我挺直腰板,一字一句的说:“我会尽力而为。”

    储虹望着我,看了很久,似乎在分辨我说的是否真话。过了好一会儿,储虹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座美丽的城市没有黄昏,夕阳还在远方的残霞中不愿归去时,千万盏明亮的灯光,已象夜空中的星辰般,争奇斗艳散发着妖媚的灯光。

    出租车在笔直平坦的马路上疾驰,从车边的后视镜可以看见,路边连绵的路灯,将我的脸映的阴晴不定,一如我此刻难以平静的心情。

    十一月底,七处和省公安厅纪委将在全省公安系统,开展一次小型的廉政风暴,储虹所在的小组将会在我们地区工作,根据她们掌握的材料,市局几个头头都已榜上有名,根据共产党一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必须确定出哪些是必须严厉打击的,哪些是可以挽救的同志。

    储虹主要负责情报资料的搜集甄别,为了得到确实的证据,她除了通过常规侦察和技术手段外,需要一些象我这样的当地公安人员的协助。

    在临走前,我问储虹为什么会选择我,她的回答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她说:“我相信鸽子的眼光,更重要的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和警察天职,让你不会眼看着邪恶压倒正义,卑鄙凌辱善良而无动于衷保持沉默。”

    这句话是我当初和鸽子因卫慧强奸案初次相识时说的。这一霎那,我心底百感交集,很多被可以压抑的记忆情感在心底翻涌起来。

    我沉默了一会,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低声的说:“谢谢!不是因为你的信任,是你说的这些话,让我再次想起自己是一个头顶着国徽的人民警察。”

    凉风从敞开的车窗中徐徐吹来,看着车窗外一栋栋熟悉而又陌生的高楼大厦迅速远去,这座美丽的城市在我的不经意中,已变得越来越有魅力了。同样,不经意中,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人事,而自己在这种不经意中,青春年华、少年意气也悄悄一去不返。我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我得到的有多少是我想要的呢?我失去的又有多少是我所珍爱的呢?

    整整三天,我无法联系上鸽子,她似乎从这座美丽的城市消失了,我知道,鸽子走了,这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切都发展的太快了,我们知道彼此早晚会越过男女间那最后的防线,但我们谁也不会想到有这么快,激情之所以称为激情,是因为谁也无法预料、难以控制它的爆发。我们还没有充分的心里准备,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发生了。

    斜阳给美丽的校园所有的建筑和人,都沐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孤单的坐在图书馆前石凳上,漠然看着一支支的香烟,在我手中前仆后继地粉身碎骨,一如记忆中一段段往事般随风湮灭。是否,我真的老了,不是说,只有老人才喜欢回忆吗?我在心中苦笑着。

    “嘀——”一声轻响,有短信息,我知道是谁发来的。

    手机上的短信息告诉我,鸽子参加了湖南省新闻工作者,赴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联合调查行动,为期三个月的时间,她回来时正好是我度完蜜月。她的选择明显是要错开这一段时间,她那单薄的身子,能否抗衡得住可可西里严酷的自然环境?

    我很心痛,我舍不得她走,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她会留下来的。但她和我一样清楚,对于我来说,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是这世界上最难以说出的。不为别的,什么外界因素和影响,我都可以无所谓,但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唯一的决定和选择,只能是和鲁丽在一起。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带有遗憾的感情,也许是最美丽的吧?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三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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