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阙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自己的小妹欧阳慧颖双手绕在胸前,睁着一对美丽动人的眸子盯着自己。
“这次二哥你又有什么话好说,目标没有出现哩!”
欧阳阙面对那双死死盯住自己目光,感到有点吃不消,伸手挠挠头,装作不知所以道:“他有没有出现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我说什么。”
欧阳慧颖气得俏脸变色,大声道:“你还敢说没有?今早你还郑重其事地对我和大哥说情报可靠,结果让我和大哥在城外的店里苦守了一整天。原来你又带女人回来鬼混,所以瞎编一个情报把我和大哥支开。”
欧阳阙闻言懒散地道:“你自己也说是瞎编的,你还信。要是没有你对大哥说的那句‘看看总不会错’,我的计谋早就败露了。”
欧阳慧颖重重吸了一口气,将声音缓下来道:“现在高姐姐还寄宿在我们家里,要是被她看见你的放浪形骸怎么办?”
“她?”欧阳阙不禁打了个哈哈道:“要不是知道她姑姑是当朝皇后,我早就对她出手了。若她自己跑来偷看本公子办事,可就不能怪本人不识大体了。”
“真是无药可救了。”欧阳慧颖气得转身就走。突然,她的脚步一顿,背对着欧阳阙道:“下次最好找个哑巴的女人,不要吵得全院子都听得见。”
看着欧阳慧颖渐渐远去的身影,欧阳阙长长了口气道:“小妹怎么愈来愈象我们那个麻烦的老爹了。”
风云涌和云谲呆呆地站在大街口,深夜的北风把他们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云谲木无表情地望向风云涌。
“你又想说什么了?”风云涌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云谲一把抡起“至尊”向他砸过来。风云涌吓得斜身闪过,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云谲恨得咬牙切齿道:“你这混蛋出的什么鬼主意。说什么可以渡过一个惬意的夜晚,原来就是杵在这里吹西北风。”
风云涌顿时没了刚才的威风,挠挠后脑勺道:“我怎么知道这里的人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傻?也许是我们的衣服等级太低了些,他们才不愿相信我们。”
云谲仍然有些不忿地道:“早知如此就不要夸下海口,累我白高兴一场。”
风云涌面带不解地道:“我怎么也想不通,凭我兄弟俩的能力,怎么会落到连过夜的地方也没有的悲惨境地?”
云谲沮丧地道:“不止这样,刚才那小孩还以为我们是乞丏,丢了半个苹果过来。”
风云涌和云谲都是好吃懒做的个性,不到走投无路是不会为自己的下一步生计打算的。只不过风云涌被逼上绝路时是去偷鸡摸狗,而云谲是去做薪金少的可怜的苦力。也许就象诸葛亮曾经说过的那样,大贤若处小任,必然会糊涂其事。
就在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城东突然锣声大作,传出无数呼喊之声。
“捉淫贼啊……”
两人闻声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你想到了什么?”
“那张通缉令……”
风云涌兴奋地大力一拍云谲的肩膀,道:“我们兄弟俩的运道来了。”
“你从前街,我从后街,别让猎物跑了。”
云谲话声一落,两人分道向城东奔去。
“活捉‘宿夜淫贼’送官者,赏银五百两。”印在通缉令上所承诺的赏银对如今山穷水尽的风云涌和云谲来说,不谛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前面的淫贼站住!”
风云涌闻声停步向后望去,只看到一个黑色的窈窕身影向这边急速奔来,并不见什么“宿夜淫贼”。风云涌愣了一下,继而大骂自己糊涂。对方分明是将自己误认为是“宿夜淫贼”,自己停下脚步,等于是向对方承认自己就是“宿夜淫贼”了。现在只有希望对方不象他这样糊涂,能听一听他的辩解之辞。
那黑影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已奔至不足五百步处。黑影的轮廓渐渐清淅起来,竟是一个绝美的年青女子。
风云涌一见到那女子秀美的脸庞就大为头痛。她竟然就是今天在来城路上,带头来捉拿自己这个偷鸡贼的美丽女子。
欧阳慧颖一看清风云涌的容貌,眉头一蹙,道:“果然,你这小贼就是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
风云涌极力装出无辜的样子,双手乱摇道:“不要误会,我……”
欧阳慧颖不等他说完,扯下缠在腰间的长鞭横抽过去。
风云涌在呼呼的破风声中狼狈地左闪右避。但欧阳慧颖的鞭子越甩越快,冷不防一鞭抽中他的大腿,风云涌立即跌倒在地,靠一个驴打滚险险地躲过了下一鞭。
“再这样下去,非被这个大恶女抽死不可。”风云涌猛然间想起自己与云谲的那次对决来。一开始,他稳站上风,但情况一下子急转直下,变成一面倒的挨打局面。后来在与云谲的交谈中,他隐隐约约地了解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并不稳定,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爆发,特别是在自己还不知道如何去控制它的时候。他对云谲的一句话最为印象深刻──“你下次跟人拼命时,最好什么也不想,就象在睡午觉一样,这样你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只好希望云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一丝认真的成份。
风云涌顺势在大街的中央躺了下来,象在数星星般轻松地翘起了一条腿。
欧阳慧颖微微一愣,继而面露不屑地自言自语道:“故弄玄虚。”说着毫不留情地一鞭向风云涌甩去。
风云涌双目轻合,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飞舞着的皮鞭,没有身形动人的少女,甚至连整个江陵城也消失了。四周是黑暗的,却罕有的并不寂寞。
内心的时间静止了,体外的时间却仍在流动,欧阳慧颖甩出的鞭梢毫不停留地冲向风云涌变得静默的脸庞。
就在鞭梢接触到风云涌脸颊的一刹那,风云涌猛地睁开了双眸。一切霎时静止了,鞭梢定格在眼前一丝远处,就好象时间突然停止前进了。
其实,绝对的时间并没有静止下来。只是风云涌内心的世界突然与真实的外界接通了,两个时间刹时达到同源的平衡。在风云涌角度看来,时间似乎是静止了。而以绝对的客观角度来看,时间仍在毫不留情地流逝。变化的只是风云涌的思维速度,它在一瞬间急剧加快,直至达到与时间流速完全相同的匪夷所思的境界。
在这无限延长的刹那间,风云涌的视觉神经里显影出一个情况几乎完全相同的片断。一个青年男子挥鞭向自己的脸面袭来,无论力道、角度还是速度,均与现实中的欧阳慧颖的甩鞭动作惊人的相似。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令风云涌的神经中枢向他的身体发出一个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奇异命令。
一股触电般的感觉霎时传遍风云涌的每一个细胞,一个星体黑洞般的裂缝悄无声息地在他肌肤表面扩展开,并渐渐将他的躯体侵蚀进去。风云涌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腿、腰、胸膛在黑影中渐渐消失,那种仿佛自己变透明似的感觉逐渐蔓延到唇角、鼻尖,最后一片漆黑漫过头顶,自己完全消逝在无尽的虚空中。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下一瞬,一股久违的冷风划过风云涌的每一寸肌肤,在他的视线里,一幅江陵城的微缩地图在不断的放大。
天啊!当风云涌意识到自己的身子正在加速下坠时,他完全被所发生的一切深深震惊了。自己竟在刚才的一瞬间到达了江陵城上逾千尺的高空。
欧阳慧颖更是对眼前的一切惊诧莫名。本来已成瓮中之鳖的小贼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不见,而四周竟然连他的影子都不见一个。当她忽有所感地抬头上望时,一个巨大的人影如流星陨落般砸在自己身旁的地面上,如火山爆发般的强烈震动从脚底刺向脑中,在双耳巨大的轰鸣声中,眼前瞬间一黑,一切知觉离己而去。
风云涌是被“至尊”坚硬的剑柄敲醒的。他一恢复知觉,耳边就响起云谲熟悉的笑声:“还以为你已经死翘翘了,原来阎王爷根本不收你。”
风云涌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下陷数尺的地面,语音有些颤抖地道:“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咦,那差点害我挂掉的大魔女呢?”
“是不是一个穿黑衣的女人?”云谲见风云涌傻傻地点点头,续道:“那女人被一个小子救走了。本来我正和那小子拚得难解难分,突然听见这边一声惊天巨响,和那小子一起跑过来一看,那小子一声不响,抱起那黑衣女人就走,留下我一个人在废石堆里扒出你这半死不活的人。”
风云涌默默思索着刚才的一切,突然,他猛地站起来道:“难道是……‘璇影大法’!”
“慧颖怎么会被砸伤的?”
“孩儿也不知道,孩儿发现慧颖的时候,她已经倒在路上了。”欧阳诀默默看着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小妹,闻言连忙答道。从父亲大人平静的表情,他知道小妹的伤并无大碍。
“你出去吧。”
“是。”欧阳诀转身走出小妹的闺房,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我至今还是难以相信。”静坐在潭前的假山上的欧阳阙见他大哥出来,满脸迷惑地道:“小妹在你的保护下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这次你怎么会这么疏忽,小妹什么时候昏倒在街上,你都不知道?”
欧阳诀苦笑道:“不是我疏忽,是我被人缠住,根本分不开身。”
欧阳阙“哦”了一声,道:“那个什么淫贼难道这么厉害,竟可以拖住大哥你?”
欧阳诀淡淡道:“那个淫贼武功差劲得很,要不是小妹吵着要去,我才懒得去教训他。只是突然跳出来一个身扛大剑的青年,跟我抢手中的那个淫贼,不由分说就和我打了起来,累我不仅没照顾到跑远的小妹,连那个淫贼也趁机溜之大吉。”
欧阳阙奇道:“城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厉害角色?在我记忆中,从懂事起到现在,还没有哪一个同龄人可以在我们兄弟俩手下挣扎半分钟以上。”
“那家伙的武功纯粹是霸道一流的,根本连接近他都很难。”欧阳诀答道:“你也知道,我所学的是近身缠斗之术。”
“这家伙该不是埋伏在城里很久了吧?”
欧阳诀微笑道:“说来也巧,其实今早我已经见过他了。当时我还感到挺意外的,以为你总算没有胡诌一个情报。”
“大哥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欧阳阙皱着眉头道:“说实在的,大哥你追女人却不把她们搞上床,不是太浪费了么?”
欧阳诀大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我毕竟是欧阳世家的长子,若到处玩女人对我们家族声誉的影响比你大得多。”
欧阳阙嗤道:“就算象你现在这样,又好得了多少。”
“起码,他们不能说我始乱终弃。”欧阳诀神秘地一笑道。
“你是说,在你使出‘一夜孤城’后,他突然消失了,而下一刻,有个人从天上掉下来?”
“是的,爹。”
望着女儿仍然有些憔瘁的面容,欧阳鼎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有线索吗?”一旁的欧阳夫人高璞仪轻声问道。
“它令我想起了一个人,却又绝对不可能是他。”欧阳鼎似在回忆什么而自言自语道:“二十年前,我曾与一个绝世高手对决,当时也是在我使出‘一夜孤城’后,他突然绝无可能地消失了,下一瞬,他的手指就抵上了我的后颈。”
看着吃惊的夫人和女儿,欧阳鼎自我解嘲地笑道:“就是那次决斗后,我才真正明白了祖训里的那句‘海外容海、天外有天’。”
“爹,那个可怕的绝世高手是谁?”
欧阳鼎的脸容变得极为严肃,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不堪回首的神色。沉默了一小会后,他一字一顿地道:“‘璇玑隐影’震璇!”
“真是难以置信,你竟然做到了。”云谲抬头遥望着矗立在高大城墙上的风云涌,有些瞠目结舌地道。
风云涌感到所发生的一切似乎有些不真实,他竟然在无意中洞察了“璇影大法”的关键,那是一种破开时空的纯精神位移法。在精神力搜索范围内的整个空间就象一潭平静的湖水,而平时的他就是一颗小石子,与围绕在周围的水体格格不入。若他想运动到水塘的另一个角落,他只有借助外界或自身的动力,并在通过的地方留下水波荡漾的痕迹。
“璇影大法”的前半段使他的身体代谢、思维速度不断加速,使他从表像到意想毫无间隙地融入周围的介质。这就好象水中的石子在一瞬间被周围的水体同化,成为与其他水体毫无二致的水质体。它们是一个整体,所以在湖水覆盖的区域内,每一滴水既是他,也不是他。直至“璇影大法”的后半段将他还原为一块普通的石子,而他的出现处则完全由他的意志决定。
也可以这样说,在“璇影大法”施展的极短时间里,作为精神承载对象的肉体消失了,纯精神的意志暂时独立出来。既然是完全主观的纯意识产物,就可以不必遵循客观世界运转的法则,而真正达到随心所欲的境地。只不过,这种境界与武道大成时的境况仍有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因为,“璇影大法”造就的只能是刹那间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