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谲把手搭上风云涌的肩头,目视远方道:“我们和欧阳世家的梁子好象结大了。”
风云涌从无限的沉思中醒觉,闻言道:“你已经肯定那大恶女是欧阳世家的么?”
云谲道:“早晨遇到她的时候我还不敢肯定。但是今晚和我拼命的那个人绝对是以风流出名的欧阳诀。所以她应该就是欧阳家的宝贝娇娇女欧阳慧颖。”
风云涌苦笑道:“我们初来乍到就得罪了这的大东家,是否该不顾一切,尽快逃出江陵城呢?”
云谲有些意外地道:“想不到你武功大进,胆子却小了。”
风云涌道:“什么武功大进,不过是学晓了怎样溜之大吉罢了。”
“而且,”风云涌双眉一蹙,眸子里迸射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冷芒道:“我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似乎有一股可怕到可令我发抖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窥视着我们。”
这纯粹是风云涌的直觉。“璇影大法”中,最重要的就是广阔的精神搜索领域,当拥有超凡体质的风云涌领悟了其中的诀窍后,潜伏于他体内有关这方面的惊人天赋就一下子显现出来。
云谲倒吸了一口冷气。风云涌的灵觉是绝对不容小觑的,因为他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魔子。若凭自己苦心修炼多年的敏锐只觉亦丝毫觉察不到这来临的危险,只凭这一点,来者绝对不是他可以应付的了的。
“呼──”风云涌从觉察到那股可怕力量的人开始一直紧绷着的肌肉松弛下来,出一口气后淡淡道:“他若想来就让他来吧。横竖凭我们的道行是摆脱不了的。”
两人从城墙上跳下来,向城中灯火通明处踱去。
欧阳慧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思绪飞快地跃动着。
那个人是震璇的弟子么?为什么连博学多闻的父亲也摸不着他的底细?
想到他在自己手里狼狈地左躲右闪的情景,禁不住轻轻一笑。
其实他的确不象淫贼,为什么在大哥明确告诉自己后,自己仍要死死咬定他是淫贼呢?淫贼是否都象他那般高大好看呢?
不知觉中,欧阳慧颖一对柔软的玉手轻轻地握在一起。骤然间,她感到极度不妥。细思一下,“啊”的一声坐起来,右手腕上的“乌玉宝镯”竟然不见了!
肥矮的当铺老板睁大本已十分突出的眼珠,难以置信的盯着手中的乌镯,声音有些颤抖着道:“神物……神物,能找到这么大的宝石已是奇迹,竟然还是深海里最珍贵的黑神石,而这雕刻的手法简直是当世绝笔。”
云谲伸手在桌底下拽了风云涌一把,悄声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搞到这好东西的?”
风云涌吞下口中的龙井茶,掩嘴低声道:“我醒来时发现在我怀里的。很可能是那个大恶女在跟我打斗中掉下的。”
云谲道:“那你就这样把人家的东西当掉。”
风云涌道:“人穷到我们这种地步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你不是说她家里富得要命,还差这点东西么?”
肥老板一颠一颠走过来,仍抑制不下满脸的吃惊道:“我这店开了十几年,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用整块黑神石雕成的极品宝镯。说实话,就算老夫把整间店面搭进去,都抵不上这件神物,你们还是到城东的高家当铺去试试吧,他们或者收得起。”
风云涌低头想了一下忽道:“一万两,你有没有?”
肥老板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欣喜若狂地连声道:“有,有,我马上着伙计拿来。”说着似一个巨大的皮球般滚进后堂,任谁也不会相信以他这种身材竟可以跑得这么快。
云谲不解道:“你为什么不到高家当铺去?也许可以卖个好得多的价钱。”
风云涌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不要忘了这里是欧阳世家的地盘,大的当肯定与欧阳家有密切的联系,要是有人认出是那大恶女的东西,我们不但得不到半个铜板,恐怕还得被一群打手追着满城跑。”
此时,满头大汗的肥老板拽着一叠银票跑出来,犹自不信道:“客官,你真的想好了?”
风云涌将乌镯塞进肥老板手里,拿过银票,一言不发地走出当铺。
两人在门外不约而同怪叫一声。
风云涌道:“有了银子,整个江陵城的美女都是我们兄弟俩的了。”
云谲兴奋地吹了个口哨。两人一摇一摆地逛起大街来。
天,终于快亮了。
门“砰”地一声撞开来,欧阳慧颖气急败坏地道:“大哥,跟我去抓那个小贼。”
欧阳诀放下手中的书道:“爹叫你好好休息,怎么又耍小姐脾气了?”
欧阳慧颖道:“那小贼偷走了我的‘乌玉镯’,大哥快帮我追回来,顺便打那小子一顿。”
欧阳诀道:“是不是像上次那样落在浴池里了?”
欧阳慧颖气得小脚一跺,转身跑去。
一定是给那可恶的小贼偷走了。欧阳慧颖也不知为什么自己那么肯定,只是眼前一直浮起那家伙嘲弄的脸,情不自禁往这方面想。
风云涌和云谲大摇大摆走进江陵城最豪华的酒楼“不思归”,一身上等的绸缎,活象两个暴发户。
小二跑上来,脸上堆满必恭必敬的笑容道:“客官,要些什么?”
风云涌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都端上来。”
云谲问道:“城里最美的姐儿是谁?”
小二道:“当然是‘携云楼’的老板娘风霁月了。”
云谲道:“你去请她来陪我们兄弟俩。”
小二面露难色道:“这……小子恐怕……”
风云涌从怀里抽出一叠银票甩在桌上道:“你怕我俩兄弟没钱么?”
小二道:“不,不,小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客官有所不知,‘携云楼’乃是最近新开的一间茶馆……”
云谲一拍剑身道:“让我亲自出马,小二,你带路。”
云谲跟着那小二出了酒楼,风云涌坐下来,提起酒壶,自斟自饮。
蓦地,心底掠过一阵寒意,酒杯掉到地上,“叮”的一声摔成碎片。心知不妙,丢下一张银票,飞身从窗口跳出去。
云谲出事了。
掉到大街上,风云涌闭目,让思维网像太阳的辐射般以他为中心飞速扩展开去。
他立刻找到了云谲。他正在城外以高速逃窜着,因为在他身后,一个恐怖的影子在追摄着。
风云涌收回撒出的精神网,立即将意识速度提升到物质的极限。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主意识的操控下施展远距离的“璇影大法”,上一次,他不过从城墙角跃上了墙顶。
黑影漫过视线,瞬即又清淅起来。
他成功了!
几株杨树剧烈的摇摆中,云谲挥舞着“至尊”左支右绌。全身上裂开了数十道伤口,鲜血缓缓地从衣布中渗出。幸好都是无关紧要的浅伤,不然他早就不知倒地了。
眼前除了云谲外根本看不到其他人。但风云涌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个敏捷到令人无法想象的生命体在云谲四周以惊人的高速掠动着。
突然,那生命体向云谲发起攻击,这次若被他得手,云谲的身上决不是多一个小伤口,而是胸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风云涌依靠玄妙的“璇影大法”在云谲身旁突然出现,夺过云谲手中的“至尊”,刺向神秘体攻击的顶点。
并没有发出风云涌意想中的金铁交鸣之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流从剑尖瞬间传达剑柄。虎口瞬即爆裂,整条右臂立时失去知觉,后背“砰”地撞上坚硬的巨石。要不是他现在的体质比常人优胜百倍,换了以前的他,这一撞足可要了他的命。
恐惧瞬间充满了风云涌的头脑,他做梦都没想到,世界上竟有这么可怕的怪物。
在死一般的寂静后,夜空中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道:“小子,你怎么会‘璇影大法’?”
风云涌挣扎着站起来,忽然一把抓起身旁的云谲,消失在大石前。
虽然加上了云谲这个“异物”,“璇影大法”的功效将大打折扣,但应该可以逃过这神秘人的魔爪。
停留了一刹那,风云涌拉着云谲从异空间中掉出来。一道深寒的剑气迫脸而来,风云涌吓得仰面倒下,几缕扯断的发丝在空中扬起。
那个像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冷漠声音又响起道:“你的‘璇影大法’还没学到家,只要还有一丝未拈去的生机,你的位置就暴露无遗。”
在风云涌手脚冰冷中,一道至少比刚才凛冽十倍的剑气迫体而来,其中夹杂着疯狂涌动的魔流。显然,这才是对方的真正实力。
风云涌刚要暗叫“吾命休矣”,体内一直潜伏着的“无上魔血”突然沸腾起来。下一瞬,一团比太阳还要炽热的无形暗流以风云涌的身体为中心向周围的无限空间爆炸开去。树木、花草乃至石块,如摧枯拉朽般在惊人的极热中一刹那化为殆尽,连空气都发出本只有在恒星的日晷中才能产生刺耳声音。广达数百丈的立体空间象一下子掉进了地狱炼火中,绝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其中存在片刻。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灼热的空气渐渐冷却下来。十几里外的江陵城就在刚才的一刻钟里,气温陡升了几度。
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从黑暗处转出来,象能顶得起任何负担的宽阔肩膀,加上刀削般的俊伟脸容,构成了他震慑当世的宏伟印象。而那对冷漠却不失温柔的眼眸有着比大海更宁远的深邃眼神,使人感受到他有着无穷无尽的智能。
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远比常人纤长灵巧的手,这是剑手的独特标志,却又有着一般剑手绝没有的熠熠光泽。
此时,他正默视着眼前巨大伞面形的巨坑中央。除了那块尺许大小的土地,整个巨坑甚至广阔的巨坑边缘都因烧灼而呈现不同程度的碳黑色,就好象那块小小的土地是整个炎爆的风眼一般,那两个年青人正是从这风眼中消失无踪。
“烈天邪的‘邪炎劲’……原来你是那个被震璇改造的魔子。”
风云涌和云谲倚靠在屋檐下,连喘息的力气都欠奉。
好一会,风云涌方底气不足地道:“我真希望以后永远都不要再碰到那个怪物。”
云谲沙哑的声音笑道:“过了今晚,我兄弟俩一定名扬天下。曾在‘无影剑魔’手底下逃脱的,一定不超过十个。”
风云涌道:“若不是他没有摸清楚我的底细,我们俩现在一定横在那里。希望他不要这时候赶上来,现在我是连自杀都很难办到了。”
云谲道:“这点你可以放心,一年以内,他不会再向我们出手了。”
风云涌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自己实在是赢得侥幸之至。无剑影错在剑势里夹带上了庞大的魔气。对一般人来说,拥有魔流的剑气绝对比一般的剑气破坏力大得多,但却绝不是身有“无上魔血”的风云涌。
魔道中最忌讳的就是跨级挑战。因为魔血与圣气不同。两道圣气相遇会融合为一,而不同属的魔血却会发生惊人的排斥反应。更高级的魔血将把较低级的魔血冲散,甚至逆行,使低级的一方受到根本无法抵御双重打击。
无剑影的“邪影魔血”虽是魔道中的至高境界,但毕竟比烈天邪的“无上魔血”逊了一筹。虽然因缺少风云涌意识的控制而不能进行有效的反击,却大大激发了“无上魔血”的活性,使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
魔血不受控制的爆发绝非有利无害,若其得不到完全的宣泄,例如刚才风云涌处于一封闭的山洞内,那等待他的就是自燃陨灭的悲惨结局。
无剑影既贵为不世出的剑术大宗师,决不会不明白这道理。他吃亏在事先没有对风云涌进行细致的调查,否则他只要随便使几招不带魔气的无影剑,风云涌就招架不住了。
风云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奇道:“你怎么会招惹上这个麻烦家伙的?”
云谲道:“这只是很早以前我师父和他的一个约定。若见到对方的徒弟必须与之拼斗,直至对方的徒弟超越自己为止。”
风云涌道:“你师父若不是和他有隙,就是疯了。”
云谲道:“我师父不仅和无剑影无仇,他们还是一对最要好的朋友。想来是为了使自己的徒弟能超越自己,成为一代豪雄吧!”
云谲说着,突然双目一亮道:“啊,我知道了……”
风云涌侧首问道:“你知道什么?”
云谲用剑支撑起身子道:“我必须去一个地方。一年后,我再来找你。”
风云涌知他必是想通了什么师门的秘密,也不好追问,只是提醒道:“你这样跑出去,若撞上那个奉你师命来要你命的疯子,你不死定了?”
云谲笑道:“你不知无剑影有个怪癖吗?他决不会在一年内和同一个人交两次手。”
云谲的身影渐渐融入初升的半个太阳中,风云涌心中不能自抑地闪过一丝难过的情绪,毕竟,他和云谲快乐相处了几个月。